容色間依舊是如昨的堅定凜然。

相對無言良久。

☆、往劫

第七章

方應看默然盯著他看了很久，往日的舊時光就在相視間一一浮現(xiàn)，紅梅白雪，月下花間，沾染梅痕的薄唇，青絲繚亂的糾纏

他張了張嘴，說的卻是最后那句話：成崖余，你好

你好狠心？你好絕情？還是其他的什么？

終是沒有說下去。

成崖余抬眼望著他，輪椅上沒有知覺的腿修長美好得一如昔時，只是時過境遷，生生成了缺陷。

黑衣金冠的帝王從金階上慢慢走下來。

他眉目姣好，桃花般的容顏上帶了煞氣，更是美和邪得讓人神魂顛倒目眩神迷。

方應看低低嘆了一聲，修長帶著薄繭的手指緩緩滑過眼前人的臉頰，描摹著那細致的眉眼輪廓：我想問那夜，你情愿讓我抱，讓我親，讓我摸是不是，全是為了利用我？

成崖余一愣，沒想到他還在糾結(jié)這個問題，劍眉不覺皺起，干脆答道：是。

不對，他低頭，**的氣息流連在耳畔：你分明是有感覺的，是不是？

方應看，你不要自作多情了。成崖余將輪椅退后，冷冷道：若不是為了利用你，我怎會甘心到那種程度。

桃花般的眸子微微一怔，方應看突然暴怒起來，拉開領(lǐng)口除去冠冕，一身猙獰的傷口就顯了出來。

面前的身體白皙卻破碎，傷痕如同不堪的往事般糾纏著他。成崖余看著他心口的傷疤，眸中剎那的沉痛。

這些傷，這里，這里都是你給我的。他拉著他的手一處處撫摸那些傷痕，沉沉的目光泛出悲哀：這些，你都忘了嗎？

成崖余緩緩搖頭；不，我沒有忘。我日日夜夜都在想，為什么當初的那一箭還是差了幾毫，而沒有置你于死地！

崖余方應看不可置信的看著他，突然像個迷路的孩子那樣哭了起來：我知道，你在記恨我廢了你的腿崖余，對不起。不要再拒絕我，我現(xiàn)在除了這個冰冷的皇位，就只有你了

成崖余任他在懷中哭得無助，他以為方應看會恨不得將他剝皮噬骨，可他卻忘了，漫長的時光中，愛，是根本恨不起來的。

就如他從不記恨方應看廢了他的腿，方應看也根本不能真正恨起來他給的那些傷害。

眸子里神色交織，又終于被清冷的理智壓了下去。

等方應看抬頭的時候，就錯過了成崖余眼中的某種神情。

崖余，留在我身邊好嗎？他抬頭，那期盼的神情比白蓮更純更美更翩翩。幾乎讓成崖余錯以為，這時的他們還是在御苑中，那人微笑著將梅枝放在了他的懷里。

怕多看一秒自己就會心軟，成崖余閉上眼，緩緩的搖頭：我不會留在你這樣的叛臣逆子身邊。

他不敢睜眼，就能想到那人受傷的表情。

耳畔傳來方應看的長笑，卻是長歌當哭的凄涼：無論你如何，會不會留下。崖余，我說過，我會得到天下，也要得到你。

第八章

成崖余只感到自己被狠狠摔在龍座上。寬大的龍椅鋪著厚厚的華貴綢緞，卻也引得他全身骨骼被撞擊般的痛。

后背抵著扶手上雕刻的九龍圖案，那金質(zhì)磨礪得他肌膚生疼。

那人已經(jīng)吻了下來。

狂|熱的，迷|亂的，像只是為了確定眼前人的存在般，帶著咬|噬|撕|扯，幾乎要將他拆吃入腹。

成崖余怎么也想不到，在這廟堂至高之地，當今的帝王居然對他做出了這樣無視法|紀|倫|理的事情。

雙腿不能動作，成崖余只能用雙手死死抵?。罕菹?！

這一聲陛下激得方應看一怔，慢慢回過神來，看著身|下終于肯對他俯首稱臣的人。

卻見那人眼里現(xiàn)出屈|辱的神情，垂下眼睫，柔和乖順的可憐：臣只求一死。

不只是不堪忍受這樣的局面，還有如果這樣留他這樣的宿敵在身邊，方應看勢必會失去軍心。

既然皇位更迭無法避免，成崖余便只求海晏河清，國泰民安。

一如初見時他說，崖余所為，乃是這江山萬里天下蒼生。

方應看看著他這般模樣，心里狠狠的痛了起來他固執(zhí)的想將他留下，可是，那人的驕傲，那人的自尊，又怎能甘心這樣的活著？

他起身，最后在那薄唇上虔誠一吻；崖余，對不起。

一杯毒酒，一挽葬歌。終是，將故人葬在了梅花樹下。

那時他笑意盈盈的調(diào)侃：不知這梅花的滋味，嘗起來如何？

那時他身陷陣中，那人白衣跌落，遙遙拉弓一箭穿心。

那時他撲在他的懷中哭得像個孩子，問他肯不肯留下。

終于史書煙塵，都成過往。

據(jù)史書記載，帝王修建陵墓時，曾有詔書云：百年之后，唯有那株梅花樹陪葬。

方應看，終其一生，無妃嬪子嗣。

最是無情帝王家。

無情，你是說，因為你寄身的梅花樹種在墓室中，所以你才不能離開陵墓太遠是嗎？那個狐貍幻化的少年懶洋洋的舒著尾巴，尖尖的狐耳甚是可愛。

他身上披著無情的外袍，咕噥：那個皇帝可真奇怪，好好的陵墓不埋些金銀珠寶卻偏種棵梅花樹，嘖嘖嘖

我不記得以前的事。有意識的時候我就在這里了，無情想了想，說道：梅花樹種在帝王棺旁，按理說這樣的地方不該有妖孽幻化，也許是前生執(zhí)念太重？

狐耳少年轉(zhuǎn)頭看他，目不轉(zhuǎn)睛。

無情被他看得有點奇怪，問道：怎么了？

狐貍方應看湊到他面前，拉了拉那帶著清冷梅花氣息的袖子，無比真誠：無情你可真好看。

無情：謝謝，你也是。

方應看：

狐貍鼓著尖尖的狐耳，賴在無情的身邊，有一搭沒一搭的搭著訕：你不應該叫無情，你雖然看起來冷清清的嘛，為人還是很好的。要不我給你再起個名字吧？

無情有些無語的看著那狐貍爪子在他身上摸來摸去，只聽那狐貍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興奮不已：就叫崖余吧你是梅花仙，梅生于崖邊更可見其風骨凜然。崖余崖余，好聽不？

說完自顧自的高興起來，在地上翻了個滾，復又恢復成狐妖形態(tài)，少年黑黑的眸子亮晶晶的看著他。

無情垂眸不語，狐耳少年伸出細白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怎么了？

無情好看的眸子里有迷茫：總覺得好像有人這么喚過我。

第九章

雖然已經(jīng)做好了無數(shù)心理準備，可當進入墓室看到帝王棺時，方應看還是悲憤了。

狐耳少年看著那具白骨骷髏，喃喃：崖余，你到底是怎么看出來它和我長得一樣的？

寬大的白袖撫過白玉棺，似在描摹冢中人前世的容顏。無情抬眼看他有些奇怪：哪里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