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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人安心的聲音里傳來,自他的右耳傳到頭部、臉部的神經,讓他的面色顯露出微紅、唇角也微微有些上揚。“陸老師!你看過放花燈嗎?”“什么?花燈?”聽到對方說話的背景聲音很是嘈雜喧鬧,像是在人潮擁擠的室外,他有點摸不著頭腦。他從小博聞強識,關于放花燈這一習俗的民間傳說和田野調查倒是看過不少。我國有些地方按照古時習俗,在元宵節(jié)或是中元節(jié)時會有順著河流燃放荷花燈的活動,據(jù)說如果在花燈上寫著自己愛慕的人的名字,花燈就會把他帶到你的身邊。可是他自己從小到大從來沒有見過放花燈,也無法想象那究竟是怎樣一種場面。“今天有??!這里古代出過的一個王妃,今天是她的生日……為了紀念她,在河里放了好多花燈……”仿佛是為了證明他的話,周圍好像熙熙攘攘人聲鼎沸,陸江燃沒有聽清楚他剩余的話。程汶扯著嗓子嚎了幾聲便也放棄了,丟下一句“等我拍照片給你看”,便把電話掛了。陸江燃盯著黑掉的屏幕嘆口氣,到底是小伙子,還是毛毛躁躁的。室外人行道上冷風一陣接一陣凍得恨,他雙手揣進衣袋就往飯店里走,冷不防手機又震動起來。取出一看,是程汶發(fā)了一張照片。墨藍的天幕之下,流水脈脈。滿江燦爛的燈花逐水而流,猶如繁星點點灑滿銀河,天光共燈影繾綣徘徊。萬朵金蓮起伏飄動、錯落參差,果然是無邊佳景、璀璨壯觀。“江燃。”程汶突然發(fā)來一行文字,“這兩個字那么美,我今天才知道是什么意思?!?/br>陸江燃的心咯噔一下。讀書的時候,他的導師竇吟中曾經稱贊過他的名字既文質協(xié)調又極富書卷氣。他記得自己之前也曾經跟程汶說起過,“江燃”和“靈犀”兩個名字同是兄妹倆的父親所取,是當時作為一名人民警.察的父親對于“燃犀燭照,洞察世情”的不懈追求。可這么多年來,連就他陸江燃自己也從未想過,江是怎么會燃燒起來的。程汶畢竟有著年輕人特有的好奇心與豐富的聯(lián)想能力,在花燈盛放、焰火連天的時候,他首先想到的是這個在他腦海里盤踞不去的名字。他發(fā)的下一張照片,就是自己捧著一盞蓮花狀的河燈。竹制的骨架上糊著粉色的花瓣狀薄紙,中心燃燒的蠟燭透過薄紙閃爍著點點微弱卻堅定的光芒。薄紙上面用他不甚好看的筆體寫著“陸江燃”三個字。年輕人的愛與恨永遠是那么坦蕩、熾烈而直接,沒有畏手畏腳、沒有晦暗不明。陸江燃忽然有些好奇,此刻是誰幫他拍下這張照片、而他又是如何向對方解釋這個寫在荷花燈上的名字的。他會不會臉紅、會不會猶豫,會不會像自己此刻的心跳的那樣快。“江燃,我喜歡你?!?/br>突如其來的表白讓原本就神游天外的陸江燃再次陷入了恍惚。凜冽的冷風吹在他臉上,他卻奇跡般地感覺不到先前那種冰冷刺骨的痛苦。反之,額頭上和嘴唇上的皮膚隱隱泛起一絲被灼燒一般的痛感,像是提醒著他程汶的吻是如何的體貼與美好。陸江燃忽然想起了適才與兩個學生討論的,那對這一團虛空表演著剝橘子皮的女主人公。至少,他擁有彼時彼地的悸動、溫柔與纏綿,不管如何極力抹殺它的存在,它都似已在不知不覺之間刻入骨髓。第三十三章地震出發(fā)去東京的前一天,陸江燃開車載著富貴一起到了文學系大樓,湯子銘已經在辦公室等著他了。自從上次意外受傷開始,他和湯子銘的關系就莫名地拉近了。不管別人怎么看他和劉仲恩之間的相愛相殺,至少在陸江燃看來,這個小老頭在某些方面是還是相當可愛的——他是個不折不扣的愛狗人士,家里本就有一只可愛的吉娃娃,上次在陸江燃家公寓的電梯間里驚鴻一瞥,看到富貴更是愛不釋手。所以此次陸江燃要赴日開比較文學邀請會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把富貴托付給他照顧。湯子銘親熱地揉著富貴的腦袋,一邊和它互動,一邊笑呵呵地道:“陸老師,上次你鄰居把它帶出來,我還不知道它是你家的狗呢!富貴,你說是不是,富貴?要是被學生看到了咱們文學系撐門面的大帥哥牽著一只土狗,估計是要笑掉大牙的?!?/br>“哦,富貴它……其實確實是我鄰居的狗。他回老家去了,我只是代替他照顧一陣子。”想當初,明明是程汶自作主張將富貴帶回家收養(yǎng)的,可是這小半年來小土狗基本上是他在cao心。程汶的工作性質特殊,閑的時候整天宅著,帶著狗崽子來他這兒蹭飯;忙起來更是幾天不著家,顧不上富貴。也不知道程汶那小子當初在收養(yǎng)富貴的時候有沒有想到會變成今天這樣的結果。“啊?原來是那小伙子的狗啊……不過它跟你可真親?!?/br>它?還是他?陸江燃疑心是自己太過敏感,才聽出他似是而非的弦外之音,只得勉強笑笑作為回應。“來吧,富貴。我會好好照顧你的,不要怕?!睖鱼戨p手抬起富貴的前爪,左手握著它的爪子向陸江燃揮了揮,“跟你爸爸——哦不對,是叔叔,跟叔叔說再見?!?/br>叔叔?誰是叔叔?陸江燃在心里翻了個白眼,心道這小老頭說話還真是rou麻。送走了富貴,他處理完手頭一些雜事就回了家。S市飛東京的航線不僅班機少,而且時間段并不好。次日凌晨五點就要登機,看來今晚必須早點休息。他這么想著,順手給陸靈犀發(fā)了一條微信:“我明天去東京出差,一周回來。有事電聯(lián)。”盡管也屬于八十年代的新新人類,陸江燃自己還是不太習慣用微信聊天,所以他的微信風格也帶著點紙筆傳情的書卷氣,不枝不蔓、簡潔明了。相比之下,陸靈犀的回復就更加簡單了,只有一個字:“知”。估計是小丫頭正在出任務,沒有功夫來細細關心她的哥哥吧。但顯然,他的哥哥眼下并不在意,因為在出發(fā)前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先用郵件向尾山教授確認了會議和參觀的日程安排;又竇吟中打了個電話提醒他記得帶上心臟病藥、不要錯過明早的航班時間;最后還發(fā)郵件給蔡允志和蘇冰雪,關心了一下兩人的論文進度。將大事小事都cao心過一遍之后,才開始安心收拾行李。陸江燃工作穩(wěn)定,一年才偶爾出一兩趟遠門。一收拾東西才發(fā)現(xiàn),自己平時的生活再怎么簡單,住了三年的公寓也還是有很多與當初搬進來時候不一樣的痕跡的。特別是這半年程汶搬到對門以來,家里似乎多了一些人氣。廚房里多出了很多瓶瓶罐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