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哪兒？”

“我在外面辦事?！彼椭宰訂?，“你那邊出什么事了嗎？”

“沒事，我沒事。就是……就是很想聽聽你的聲音。”

這句聽似沒頭沒腦的話讓陸江燃整個人都溫暖了起來。就像是童話故事里仙女揮起魔棒，用法術(shù)解除了惡魔的封印一樣，讓他猛然從幻想和擔(dān)憂中回到了現(xiàn)實。

“程汶，你告訴我，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對面的人久久沒有答話，只聽到若有似無的呼吸聲遠遠傳來。陸江燃拿著手機環(huán)顧四周，兩部電梯分別停在15層和7層，他果斷選擇了走樓梯。

婦產(chǎn)科在四樓。門口幽深的走廊上，排隊等候的病人并不多。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塑料椅子上，右手拿著手機的高大青年。在他身邊的座位上，放著一只雙肩包和一件白色羽絨服，并沒有人。

陸江燃掛斷電話，放輕腳步走到他的面前：“程汶，怎么了？”

年輕人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那清亮的目光中有一閃而過的驚訝，隨后便彌漫著委屈的水霧：“哥，你怎么在這里？”

“因為你需要我。”

程汶抿了抿唇，忽地伸出雙手緊緊摟住他的腰，任性地把腦袋埋在他的腰側(cè)。平日里他一直都在用自己成熟、圓融、強大的一面與這個世界周旋，可是此刻在年長的戀人面前，他究竟只是個二十五歲的青年而已。

陸江燃溫柔地伸手摸了摸他腦袋上栗色的頭發(fā)：“誰在里面？”

“是萌萌。”程汶委屈地吸了吸鼻子，聲音悶悶的。

“她怎么了？”

“今早她打電話給我，說她身體不舒服住院了，下午要做個小手術(shù)，讓我來醫(yī)院陪她。誰知道我一來就發(fā)現(xiàn)，發(fā)現(xiàn)她其實——”

“萌萌……是做引產(chǎn)手術(shù)嗎？”

“嗯?！?/br>
陸江燃本來想問孩子是誰的，話到嘴邊卻吞吞吐吐。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猶豫什么，或許是出自一種自私和懦弱的猜疑，生怕聽到讓自己難以接受的答案。

“汶子！汶子！”一個又尖又亮的聲音劃破了沉悶的氣氛，“到底怎么回事？”

陸江燃瞇起眼睛看過去，只見一個穿亮橙色羽絨服的男人連竄帶跳地從走廊盡頭跑過來。身邊的程汶趕緊放開陸江燃，站起來三步并作兩步跑過去攔住了他：“郝哥，別急。這里是醫(yī)院，你小點聲。”

他這才反應(yīng)過來，此人便是與他通過電話的、程汶和海萌的經(jīng)紀(jì)人郝哥。

“我怎么不著急？你們可都是我的心肝寶貝?。　焙赂缬靡还梢煌鶡o前的氣勢將呆立一旁的程汶推開，氣勢洶洶地懟到了陸江燃的面前，“是你吧？?。磕恪惆盐覀兒Ｃ仍趺戳?？”

“你誤會了，郝哥！”程汶伸手拉住他的肩膀，解釋道，“這位是我……是我朋友，我叫他來幫忙的?！?/br>
陸江燃無聲地瞟了這聒噪男人一眼，勉強公事公辦地伸出手：“你好，我是陸江燃?！?/br>
“哦哦，你就是汶子的鄰居，大學(xué)教授啊！真不好意思?！焙赂缟焓指樟宋?，“我是郝青云，海萌的經(jīng)紀(jì)人。我都給急糊涂了——汶子，什么時候進去的？沒有危險吧？幾天能恢復(fù)啊？”

“我，我也才剛來一刻鐘左右……”

“欸，這事情搞得……”郝哥抬手拂了拂頭頂上黏著發(fā)膠的時尚發(fā)型，“等海萌做好手術(shù)，一個人住不方便，我得找個打下手的女孩子照顧她?！?/br>
他說著說著，又覺得煩心事一件接著一件，語氣變得急切起來：“安琪走了，海萌又出了這檔子事——我手頭上積著這么多活兒，還怎么再拿得出人來！不行，我得去問問醫(yī)生，下周末的雜志宣傳冊她能趕上嗎？”

“郝哥，這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想著讓她接活兒呢。人又不是鐵打的，起碼得休息上一陣子——”

“去去去，就你們金貴！對了，下周末那個拍攝，你必須得去。那幾個新來的給我?guī)еc兒，正是缺人的時候，別跟我討價還價的?！焙赂鐭┰甑赜謹]了一把頭發(fā)，一屁股向椅子上坐了下去，“你快走吧，這里有我盯著，出不了岔子?！?/br>
程汶猶豫地盯了一眼緊閉的手術(shù)室大門，目光從翹著二郎腿的郝哥臉上掠過，求助似地望向陸江燃：“哥，我……”

“行了，你在這里也幫不上忙?！标懡己敛槐苤M地牽住了他冰涼的手，哄騙似地低聲道，“走吧，回家好好休息。等明天我們再來看她?！?/br>
第四十二章執(zhí)子之手

走出醫(yī)院大門，傍晚的風(fēng)呼呼地吹著，讓人意識到這還是殘冬未去的寒冷時節(jié)。陸江燃看了看一旁的便利店：“我去買咖啡，你先在這兒坐一會兒吧——想喝點什么？”

程汶在花壇旁的長椅上坐下，垂著腦袋輕輕地說：“給我礦泉水就好。”

不一會兒，一瓶礦泉水塞到了他的手里，蓋子已經(jīng)被貼心地擰松了。

陸江燃捧著咖啡，環(huán)顧著四周漸漸暗下來的天色和依舊人來人往的醫(yī)院大樓：“醫(yī)院總是這么擠啊，人有生老病死，都是逃不開的事情?！?/br>
“哥，有一件事我之前沒告訴你——安琪退出了。”

“哦？”和萌萌比起來，安琪更年輕、更苗條、面孔歐化，條件實際上會更好一些，像這樣一個處于職業(yè)上升期的女模特選擇退出這一行，確實讓人驚訝。

“是郝哥告訴我的。她今年回到西部鄉(xiāng)鎮(zhèn)的老家過年，和家里人吵了一架。父母和兄弟都不同意女孩子出來做模特賺錢，哥哥索性強制性地把她在家里關(guān)了一個月?！背蹄胝f起這件事的時候，語氣帶著微微的顫抖，“后來，家里人給她介紹了一個家里開廠的富二代，聽說過兩天就要辦婚禮了?！?/br>
陸江燃嘆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人事變化無常，有時候不是憑個人意志勉強得來的?！?/br>
“我從家里出來的時候，什么活兒都干過，打電話的時候卻從來不敢和父母說，往往都是騙他們說找了個坐辦公室的閑職，蒙騙過去。更不要說平常受人誤解，有時候甚至覺得堅持不下去……”程汶擰開礦泉水瓶蓋，猛地仰頭灌了幾口，“所以……前幾天萌萌給我發(fā)微信問我，如果有別人想要她退出這一行，但她本人卻很喜歡這個舞臺、不愿意退出，應(yīng)該怎么辦……當(dāng)時我告訴她，要聽自己內(nèi)心的選擇，不必為了別人的看法而自毀前程?！?/br>
陸江燃頓時理解了他剛才為什么會有如此慌張以至于怯懦的崩潰表現(xiàn)：“程汶，這不是你的錯。”

“不。我跟萌萌認識三四年了，我知道她很喜歡孩子的……這次，或許她就是看到安琪的事兒，又聽了我說的那些話，才下定決心把孩子打掉的。”

“這不怪你?！标懡紝⑸碜优步怂纳磉叄焓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