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如此給他舀了數(shù)回水，見他似舒服了些，這才安心下來。

    下山途中，沉默的辰軒難得開口問道：“水里為何會有白色的濁物？”

    阿薇解釋道：“小瓷山上有瓷土礦藏，開采了數(shù)百年了，近年來都是這般塵土飛揚的，所以大部分地方的水也染了污濁。好在是水竹村那塊兒沒有什么瓷土，不然就像別的村一樣，連喝口清水都難了?！?/br>
    辰軒點點頭，若有所思，青釉鎮(zhèn)是天下瓷都，除了歷史淵源，周圍必有存量不小的上好瓷土，他倒差點忘了。只是苦了這里生活的百姓了。

    上了大瓷山，阿薇發(fā)現(xiàn)辰軒行路的速度慢了下來，以為他累了，便也放慢了腳步。

    其實辰軒并不是累了，他心里是有一事不明，這會兒見阿薇慢了下來，便走到與她并肩的位置。

    “那個傳聞，你當(dāng)真不怕？”辰軒這會兒嗓子好了許多，終于問道。

    今日見到村民們和小謹(jǐn)對自己的反應(yīng)，辰軒大約知道了自己之前在這些人心中的形象是十分不討好，甚至可怖的。可她，似乎并未受旁人影響。新婚夜他就曾問過她，她當(dāng)時說的不介意，但辰軒這會兒想來，總覺得不可思議。

    阿薇想了想，還是如實道：“其實我是今天才聽說這個傳聞的。”

    辰軒訝然。

    兩人一來二去地交談，才知道新婚夜的對話，原來答非所問。

    “那你現(xiàn)在如何想的？”辰軒見她還是低著頭說話，拿不準(zhǔn)她心頭的想法。

    阿薇走到前面，理清思緒后，忽而回頭看他，語氣里滿是認(rèn)真，“我起初聽到這個傳聞的時候還是有些怕的。下山看到你的時候，卻覺得那些見鬼似的話跟你半點對不上。后來，回家見到我弟弟小謹(jǐn)，想到我們喬家也被人傳過流言，我就覺得自己不該怕了。小謹(jǐn)剛滿月的時候，我們的爹娘就出意外走了，那時候也很多流言，說小謹(jǐn)是災(zāi)星，把父母克死了，往后說不定還要克死我和爺爺?？墒?，直到現(xiàn)在，我們都活得好好的?！?/br>
    辰軒聽曲嬤嬤說過，阿薇父母早年亡故，喬家祖孫三人相依為命，卻想不到竟有這樣的過往，忙道：“見諒，讓你憶起了傷心事?！?/br>
    阿薇見他誠懇的樣子，怕他真的內(nèi)疚，忙笑著擺了擺手，“沒事兒，都是過去的事兒了?！逼鋵?，她挺想辰軒也講講他的過去，那這謠言到底是如何來的，就一清二楚。

    可辰軒接下來又不言不語了，阿薇也不便強行問他，轉(zhuǎn)身慢慢行到前面去了。

    夏季多雨，山中溫濕，阿薇走著，見到腳邊的木樁上、枯草中生了許多能食用的菌菇。她有些興奮，好像回到了小時候，與同村的伙伴們一起來大瓷山。她忙兜著衣角去采，回頭見辰軒走上來了，想讓他一起幫忙，又見他衣裝鮮亮，弄臟了可惜，剛張口要說的話就咽了回去，只換做一個拘謹(jǐn)?shù)男θ荨＿M(jìn)而邁著步子，往前去尋新的發(fā)現(xiàn)。

    辰軒看著她的身影，行在山野間，像一只輕盈靈動的雀。

    他想著她剛才說的話，想起在溪水邊她不厭其煩給自己舀水……因為未能找到機會與喬老丈坦誠剖白，他心中本有些沮喪，這會兒卻似乎被什么削弱了。

    第13章

    回到家中，已是傍晚。阿薇進(jìn)門的時候，見著右手邊的灶臺上，一切物事還和自己走之前一模一樣，不禁走過去揭開扣住碗碟的蓋子來看，早上準(zhǔn)備的吃食果然紋絲不動放在那里。

    辰軒見她杵在爐灶邊，好奇她做什么，也走了過來。

    “留的早飯…你沒吃呀？”阿薇有些可惜，夏季的天氣，放置了這么久，早不能食了。

    辰軒一瞧，見那些東西顯然是她精心準(zhǔn)備的。他早上走得急，全然沒注意到這個?，F(xiàn)在說到吃食，還真有些餓了。有了吃的念頭，他的肚子禁也配合著咕咕叫了幾聲。

    阿薇見從來云淡風(fēng)輕的辰軒這會兒臉上有了些不自然的神色，知道他尷尬了。

    辰軒不語，轉(zhuǎn)身往屋里走。

    阿薇忙叫住他，“我給你做點吃的吧?！毕氲剿袢瘴闯栽顼?，剛才在爺爺那里又光顧著喝酒了。

    辰軒頓住腳步，卻未回頭，聲音平淡如水，“不必麻煩?！?/br>
    阿薇見他提步又走，忙又道：“我也餓了。”聲音卻不自覺低了下去。

    ********

    灶里跳躍著明亮的紅光，夏夜里騰起絲絲煙火氣息。

    辰軒支了椅子坐在露臺上，看著前面的少女凝神在灶前忙碌。

    姑娘家，身形嬌弱，腰肢纖細(xì)，鴉青色的頭發(fā)在腦后綰出一個簡單的髻，大約手法不夠嫻熟，這會兒髻已有些松了，幾縷青絲垂至腰間，隨著她的動作時而貼合，時而飄逸，像輕柔的柳絲在晚風(fēng)中漾起了漣漪。

    她在鍋里注了水，彎腰在灶下煽火。她的頭低了下去，垂發(fā)被她小心地撩到肩上，那張瑩白又紅潤的臉龐便看不見了，只露出一段白皙纖美的后頸。后頸上系著一根絲帶，打了個結(jié)子，紅色的絲帶在雪白的肌膚上那么耀眼，似乎因為系得有些緊，嬌嫩的肌膚上還留下了些淺淺的勒痕。

    辰軒想起那日替她翻找衣物，曾摸到過那件東西，趕忙挪開了眼。如此盯著她看，真有些不君子了。

    只過得一刻鐘，一碗香噴噴的湯面便出鍋了，阿薇將碗遞給辰軒。

    辰軒接過碗?yún)s未動，想到剛才她手伸過來的時候，他更清楚地看到了她虎口上的疤痕。

    他問道：“那塊燙傷，你沒去上藥？”如果及時上了藥，應(yīng)該不會留下那么明顯的傷疤，在雪白細(xì)膩的肌膚上，有些觸目。她在小瓷山上給自己舀水的時候，他就注意到了，當(dāng)時卻沒有問出口。

    阿薇摸摸自己的手，這才知道他是看到這個了，也不好說自己是舍不得花錢，只道：“我做活兒做慣了，這點小傷不礙事的?！?/br>
    辰軒不再說話，執(zhí)筷吃起湯面來。

    普普通通的一碗湯面，配了青菜、雞蛋和剛采的菌菇，又切了幾片咸香肥美的臘腸，撒了些許香蔥，碗面上青紅黃白相間，顏色甚是誘人。

    辰軒嘗了一口，面條甚有嚼勁，湯頭雖不似鎮(zhèn)上面館里用的老湯頭那般濃郁，卻難得有一種家常的清香味。

    他很餓了，這碗面也足夠美味，不過他仍舊吃得很克制，不會狼吞虎咽。吃著吃著卻恍然想起她剛才說她也餓了，怎么只煮了一碗？

    他霎時明白她的用意了。

    阿薇不好盯著辰軒吃飯，便自去洗漱了。

    等辰軒吃過，又洗漱好進(jìn)屋的時候，阿薇已經(jīng)散了發(fā)髻坐在床前了，一頭烏發(fā)梳順了，在燈光下又柔又亮，像上好的緞。

    辰軒的腳步有些滯住，她難道是在等他么？可他……

    阿薇見他來了便低下頭去，伸出手指卷了卷自己的發(fā)梢，細(xì)聲細(xì)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