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宜？”

    李向陽馬上認(rèn)真地道：“他們是群眾??！咱們是干部家庭！”

    “去你的干部家庭！人家牛書記，那才叫干部！”侯秋云一叉腰，“我不管??！別家的孩子都能做的事，咱們紅果兒為啥不能做！黃鱔那玩意兒還打洞呢。到時候把田埂打穿了，里面的水流光了，你就是它的幫兇！”

    “……”這回輪到李向陽說不出話來了。

    這年頭還不像之后的特殊年代那樣，動不動就要批誰斗誰。小孩家頑皮，上樹掏鳥窩、下田捉黃鱔，那是常有的事。再加上黃鱔打洞確實厲害，人們就算看到孩子們捉鱔魚，也最多一笑而過。

    當(dāng)然了，不管是大人還是小孩，要是你敢去碰糧食、蔬菜還有柴禾等，需要隊里統(tǒng)一分配的東西，那你可就得等著寫檢討，以及被大家的唾沫星子淹死了。

    侯秋云想了想，又說：“這幾天倒確實不能再讓她去了。她現(xiàn)在都累成這樣了，得叫她緩緩才成?！?/br>
    母子倆收拾妥帖，各自出門干活兒去了。

    李懿君實在是累狠了，一覺睡到了下午，才醒過來。她見灶房里還剩了一些稀飯，和一點洋芋絲，就稍稍熱了下，幾口吃完。

    稀飯里是混有波巴布樹籽的，油量飽滿。吃下去后，飽腹感可比頭晚吃的紅苕飯，強多了。

    吃完之后，她又帶上木盆，打算去捉黃鱔。

    可今天就沒那么好的運氣了。

    田里，到處都是弓起背，在捉黃鱔的小孩。那認(rèn)真勁兒，簡直跟大人做工似的。

    她怔忡不已，仔細(xì)一瞅，發(fā)現(xiàn)這些孩子她還都不認(rèn)識。

    她以前可是孩子王呢。咋會有她都不認(rèn)識的，人數(shù)還這么多！

    她扯著一個10歲的男孩，問道：“你哪兒的啊？怎么跑到我們隊的田里，來捉黃鱔了？！”

    男孩不耐煩地從她手里，扯出自己的袖子：“我第二生產(chǎn)隊的，你們隊長自己同意的。你不高興，問他去！”

    這事兒，其實李向陽也不高興。

    可他沒輒??！

    他今天一早，先布置了隊員們的工作，還沒開干呢，牛書記就到地里來找他來了。

    “向陽啊，你過來一下，我跟你商量件事兒?！迸洓_著他招手。

    李向陽趕緊答應(yīng)了一聲，小跑過去。

    牛書記拉著他走遠(yuǎn)了些，用手拍了拍他肩膀，認(rèn)真地道：“向陽，這回公社遇到大麻煩了，需要你和你們第一生產(chǎn)小隊支持一下工作?！?/br>
    李向陽聽到工作性質(zhì)，被定性為可以替公社解決大麻煩，趕緊道：“牛書記，你只管說！”

    誰知道牛書記說的，居然是借糧！

    原來，上次牛書記獨自去縣里面交涉的結(jié)果，并不理想?？h委那邊就是不相信他們沒糧。

    后來，是牛書記愿意拿黨員身份和自己的性命作擔(dān)保，說第二生產(chǎn)隊連口糧都上交了，隊里隊員全都斷炊了，請縣委一定要救救命。這種情況下，雖然事情不合規(guī)，縣委書記還是給他從糧庫里，撥了二隊人頭數(shù)一個月的糧食。

    整整一年，只給人家每戶留了一個月的糧食?。?/br>
    這可不得餓死人嗎？！

    第12章 滿腹期待的李向陽

    牛書記為了這事，頭發(fā)都白了不少。他什么辦法都想過了，包括號召二隊把交公糧和賣余糧的錢全拿出來，公社出去想辦法收糧。

    他還組織公社干部為群眾募款，自己帶頭把家中老本捐了出來。

    供銷社也不準(zhǔn)再進糧食之外的商品。社內(nèi)已有的食品類商品，則按人頭數(shù)發(fā)給二隊。

    ……

    他想了好多辦法?？山衲甑那闆r不同以往。全國好些地方已經(jīng)出現(xiàn)旱災(zāi)跡象，多個產(chǎn)糧大省不得不往外調(diào)糧，支援受災(zāi)地區(qū)。

    他在想辦法收糧，別人也在想辦法收糧，甚至國家也在想辦法收糧。

    手里一大疊票子，卻愣是換不到平價糧食。

    城里曾經(jīng)興旺的黑市，現(xiàn)在也凋敝起來。在那兒站上一整天，都不一定能遇到一個賣糧的。就是賣，也都是高價賣，數(shù)量還不多。

    要知道，二隊有整整一百多戶人家，幾百口人吶！這是多少張嘴，在等著吃飯?。?/br>
    牛有仁作為一名老革命，上過戰(zhàn)場、殺過敵，又是入黨多年的黨員，他當(dāng)公社書記以來，上面的政策法規(guī)，他就沒有不服從、不執(zhí)行的。

    現(xiàn)在，他頭一次違背原則和精神信仰，干了這些偷摸的事，卻依然沒為二隊的隊員謀出多少口糧。他一想到這點糧，連來年青黃不接的那段時期，都熬不過去，兩眼就老淚縱橫。

    也是沒辦法了，這才過來找李向陽借糧。

    李向陽一聽借糧，也嚇到了：“牛書記，你這不是借糧，是借命吶！”

    這話真不假。本來大家的糧食就是省著省著吃的，農(nóng)閑時候甚至只吃二頓稀的，肚皮常年都是癟的，哪兒來的糧借給二隊??？

    “向陽，你別急，你們能借多少，借多少。我都想過了，這回我能從縣委那兒磨出二隊一個月的糧食來，下回也能磨出來。你先借些糧把他們的命吊著。等我磨到糧食了，先就把糧還給你們！再說了，又不止你們一隊借，三隊、四隊我也會找他們借的?！?/br>
    牛書記還對縣委抱有期待。

    李向陽聽著，卻覺得很虛：“書記，咱們自己人當(dāng)然知道整件事是怎么回事。但人家憑啥信咱們？憑田里的那些谷樁子？谷樁子也是能拔掉的啊。割完了谷子，咱們有沒有拔掉一半樁子，人家怎么知道呢？”

    光憑你的一面之詞，誰能信?。?/br>
    兩人一個要借糧，一個不答應(yīng)借糧。你來我往，說了老半天。

    最后，牛書記火大地道：“二隊可是有幾百號人都在餓肚子吶！他們劃的地兒，就在你們小隊隔壁的！這么多人餓紅了眼，會不會來搶你的糧？！又會不會跑你地里挖你的種糧？！幫人就是幫自己！你以為你們隊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后面就不會出事？”

    李向陽像聽到一聲平地炸雷，人整個都懵了。

    公社里經(jīng)常組織學(xué)習(xí)革命精神，他思想算是比較進步的了。侯秋云是典型的小農(nóng)意識，而他則被培養(yǎng)得有集體意識得多。但他的集體意識，也只局限在第一生產(chǎn)小隊而已。

    是以，牛書記提出借糧，他的這個小范圍集體意識先就起作用了。本能地排斥借糧。

    可現(xiàn)在，一聽牛書記的話，他也立馬反應(yīng)過來了。

    趕緊召集隊干們開了個會，并且把牛書記的話全轉(zhuǎn)述了一遍。

    “你們說怎么辦吧？我覺得人家牛書記也沒說錯，確實有這種風(fēng)險。但要借……”李向陽說，恐怕也沒誰舍得。

    他這后半句話，沒好說出口來。

    大家面面相覷，沉默了好一陣。

    記工員李興員試探地道：“要不……就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