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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兄們,這是進入洛陽的最后一戰(zhàn),相信我,此城若攻下,虎牢關(guān)將不戰(zhàn)自潰!洛陽已空虛,爾朱氏兵馬不多,軍心不穩(wěn),失了滎陽,他們就等于,失去了自己的后背。之前,我們殺敵數(shù)十萬,連拔下三十城,我們怕過嗎?難道臨門一腳,城門太硬,就把我們踢崩了,給震懾住了嗎?我下令,最先登上城墻的勇士,賞黃金千兩,封冠軍將軍,最先攻入城池的豪杰,賞黃金五百兩,封奮勇將軍。所有竭力攻城的將士,一律賞黃金二十兩,爵位晉升一級。這是最艱難的一戰(zhàn),望爾等同心協(xié)力,勉力克之!”新帝元顥尚嫌不足,吶喊助威道,“爾等若能,攻破此城,直搗洛陽,必允諾爾等,洗京三日,以彰功德!”慶之與馬佛念對視一眼,紛紛搖頭,卻也無話可說。之后,慶之親自擂鼓督戰(zhàn),一時間群情激昂,踴躍作戰(zhàn)。半日后,終于有勇士宋景休、魚天愍率先登上城墻,撕開一道缺口,隨后軍心大振,攻入滎陽。而鎮(zhèn)守虎牢關(guān)的爾朱世隆,聽聞滎陽被破的消息,果然如慶之所料,聞風(fēng)喪膽,率眾撤走。而洛陽的魏帝,聽聞戰(zhàn)敗消息,攜重臣匆匆逃出洛陽,北上往上黨避難,梁軍順利開進洛陽。第32章帝都大軍進駐洛陽后,慶之率領(lǐng)的江左子弟兵,飲馬永寧寺中。永寧寺,本是輝煌的皇家寺廟,在經(jīng)歷了爾朱榮,洗劫洛陽、屠滅宗室的“河陰之亂”后,寺內(nèi)僧侶紛紛散盡,所有珍貴的佛像佛具、珠寶玉飾、錦褥畫幡,都被一搶而空,唯余殿宇空曠,庭院蕭瑟。祖老大曾嗤笑道,“這雕梁畫壁的寶寺,卻給咱們用來跑馬,當(dāng)真豪奢?!?/br>洛陽的一切,都顯得那么不真實。在這里,慶之先祖,曹魏尚書令陳群,制定了九品中正制,這項選官制度,無論南朝北朝,一律沿用至今,影響了三百多年的歲月;在這里,祖豐先祖,歷任西晉東晉的祖逖大將軍,曾登樓慨嘆,“衣冠士族,盡在洛陽,禮義富盛,人物殷阜”,并在永嘉南渡后,一生念念不忘,收復(fù)中原河山。慶之、祖老大、馬佛念,三人縱馬馳騁,從北魏皇宮出發(fā),沿著南北主干道銅駝街,一路向南穿行,途經(jīng)三省衙署,御史臺,皇家永寧寺,太社太廟,國子學(xué)明堂,屋宇鱗次櫛比,街道寬廣規(guī)整,里坊井井有條。之后,他們再一路往東,繞著洛陽內(nèi)城跑了一圈,經(jīng)過東首建春門、東陽門、青陽門,南首平陽門、平昌門、宣陽門、津陽門,西首西明門、西陽門、闔閶門、承明門,北首大夏門、廣莫門。從北門出,就是邙山,三人棄馬登山,只見樹木森列,蒼翠如云,登上山頂,洛陽盛景一覽無余,城內(nèi)一片星羅棋布,十?dāng)?shù)座浮圖寶塔高聳,散落地點綴其間,以永寧寺塔最高,其時鐘聲皇皇,雄渾綿長,回蕩在蒼山浮云之間。慶之稱訟道,“洛陽不愧于,千古帝王之都,黃河、伊水、洛水橫亙四周,巍峨群山環(huán)繞其側(cè),山川形勝,易守難攻。”馬佛念遙指洛陽城,悠悠道,“不僅如此,這座洛陽城,是北魏孝文帝費時多年,仿東漢帝都打造,一切皇宮官署的布置,都與五百年前無異,而我們途經(jīng)的十三座城門,大多沿襲舊名,一路行來,真有物是人非之感?!?/br>祖老大立于其間,一拍他二人雙肩道,“你們倆,能不能,偶爾說說人話?”慶之與佛念對視一眼,均爽朗大笑。他們?nèi)耍瑲v經(jīng)這一年的金戈鐵馬,朝夕相處,早已情同兄弟,不分彼此,言笑無忌。祖老大話音一轉(zhuǎn),憤憤然道,“可惜這次殺入洛陽,沒有生擒蕭綜那廝,三年前他獻城降魏,害了我們多少淮北弟兄,真是恨不得將他,大卸八塊?!?/br>“祖將軍所說的,可是那豫章王蕭綜”,馬佛念嘴角微翹道,“我倒是聽說了一些,他北降后的狀況,兩位可有興趣一聽?”祖老大不置可否,陳慶之微微點頭。“說起來也巧,這豫章王剛?cè)肼尻枙r,也下榻在永寧寺。當(dāng)時北魏朝廷,尚不知該如何安置他,這令他日夜惶惶不安,于是寫下了一首,訴說心中苦悶的‘聽鐘鳴’,沒想到此詩一出,立刻引起了轟動,被洛陽士人爭相傳唱?!?/br>“這倒是有趣,佛念快為我二人,吟詠一番!”慶之興致高昂道。“聽鐘鳴,當(dāng)知在帝城。參差定難數(shù),歷亂百愁生。昔朋舊愛各東西,譬如落葉不更齊。漂漂孤雁何所棲,依依別鶴夜半啼……”無論其人品如何,這觸景傷情、凄清悲愴的動人華章,足以直擊人心,令人感懷!“早知如此,何必當(dāng)初”,祖老大皺眉道,“老子如今改變主意了,若抓到這廝,給他個全尸吧!”慶之哈哈大笑,馬佛念搖頭莞爾道,“祖將軍,聽我把話說完?!?/br>他徐徐道,“他的才華洋溢,引起了魏帝元子攸的注意,對他多加撫恤,不僅把親jiejie,壽陽長公主嫁給了她,還封他作驃騎大將軍,齊州刺史?!?/br>“混蛋,他這駙馬爺,當(dāng)?shù)每稍旎??”祖老大咬牙切齒道。“這我就不知了,只知道洛陽城破,他隨元子攸逃了出去”,馬佛念慨嘆道。“自有一天,老天爺會將他收了去”,祖老大恨恨道。三人遙望著天邊的洛陽城,一時默默無語。如果這個世界上,當(dāng)真有因果循環(huán),又如何會有這般亂世!這是一個英雄并起,成王敗寇的時代,而他們所做的,尚且分不清,是對是錯!而他們的命運,會不會也如落葉一般,飄飄蕩蕩,不知去向何方!邙山北望,黃河滔滔,時清時濁,奔流到海,裹挾著,刀與劍,血與淚!第33章獨歸古人云: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伏。自從攻入洛陽,新帝元顥立即換了一個面孔,不僅重用依附的魏臣降將,越加疏遠(yuǎn)陳慶之,而且自命不凡,耽于享樂,認(rèn)為只要自己一聲令下,外患即清,對環(huán)伺在側(cè)的爾朱氏,更是覺得不值一提。陳慶之當(dāng)然明白,真正的敵人,正在磨礪著他的尖爪,等待致命一撲。他數(shù)度諫言魏帝,以帝王的名義,招兵買馬,并派信任的將領(lǐng),前去接管滎陽和大梁,并鞏固洛陽城防。可是新帝唯唯諾諾,不僅重提登基之事,說什么必須祭拜天地,昭告百官,才可海清河晏,萬民歸心;又或是搪塞說,將軍放心,種種軍務(wù),尚需時日,朕自有安排,擺明了對慶之不信任。馬佛念悄悄提議道,“大將軍,魏帝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初,那個有求于南梁的可憐蟲了,他如今自以為君臨天下,又怎會把我等擁立之功,放在眼里!如何不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