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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楊中元如今心思活絡(luò),想法很深,對于這件事已經(jīng)多少有了計較。周泉旭見他聽了這個仍舊氣定神閑,就知道他自己有了打算,便說:小元,你哥哥和坤兄必定不想給咱們那個鋪子,爹這些年也想開了,只要我們能離開這家,其他的都可以妥協(xié)。我的賣身契還在正君手里,爹知道你是大人了,你有主意,便去做吧。孩子已經(jīng)長大,雖說十幾年后周泉旭再見他已經(jīng)是長大成人的樣子了,但他對自己兒子卻從來都很信任,只要楊中元樂意,他想怎么樣都行。楊中元聽爹爹這樣說,便知道他全心全意信任自己,心里不由高興起來,一雙鳳眼笑成月牙:爹,當(dāng)時父親留的那份遺書,族老簽字了嗎?簽了,三位都簽了。周泉旭道。楊中元眼睛瞇得更深,表情十分開心愉悅,嘴里說出來的話卻十分堅定:爹,你放心,我保證后日之前,我們便能離開這里。周泉旭這會兒已經(jīng)十分累了,如果不是突然見到兒子的開心撐著他,這時候他多半都在躺著午歇。其實他前些年身體還好,雖說楊中善困著他不讓他出門,但吃穿也沒過分虧待。周泉旭不是楊中元,之于他不過是個下人,他親爹拿捏著周泉旭的賣身契,也知道楊中元一日未歸,他是不可能離開的,所以這些年便開始有些肆無忌憚起來。下人們有樣學(xué)樣,他的日子就一日不如一日。可這些周泉旭卻從來都不在乎,他年輕時過得還不如現(xiàn)在,一天天地伺候人,哪里還有被別人伺候不經(jīng)心就抱怨的理由,況且,楊中元生死未卜,他也沒心思考慮這個。但今年過年之后,他突然染了風(fēng)寒,雖說楊中善找大夫給開了藥,但吃了許久都不見好,當(dāng)時周泉旭心里便清楚了,他想讓自己這樣病死,省卻許多麻煩。也真是下得去手,周泉旭眼睛微微透出些寒意來,他這大半年咬牙撐著,就是不想叫他如愿,到底撐對了。小元,你好好的,爹真高興。周泉旭伸手把兒子環(huán)抱在懷中,就好像幼時那樣。可他如今已經(jīng)瘦弱到了極限,因為久病不醫(yī),身體已經(jīng)被掏空,胳膊抬了沒多會兒就很吃力了。楊中元把爹爹扶著躺到床上,細細幫他掖好被角:爹,你什么都不用cao心,我什么事情都能辦好,你等我風(fēng)風(fēng)光光把你接出這里。周泉旭笑著點點頭,慢慢閉上眼睛睡了過去,他也實在撐不住了。楊中元坐在床邊看了爹爹好一會兒,才麻利地站起身,他深吸一口氣,佝僂起脊背,也半低下了頭,恢復(fù)了來時的樣子。他離開佛堂的時候那小廝還在昏睡,楊中元理都沒理他,只捧著那個食盒離開內(nèi)宅。等他回到西廂,已經(jīng)快到晚膳時分了,楊中元看看天色,吃過飯后便早早歇下,思索起明日的那場硬仗來。在宮里這些年,他曾經(jīng)認認真真背下了大梁律,他十歲就進了宮,識字并不多,但好在大梁律寫得也很淺白易懂,他來來回回看了無數(shù)遍,仔仔細細記下了所有事例。他父親五年前過世,當(dāng)時立了遺書表明兩間鋪子一間等他歸家便給他,另一間給了他爹。在他父親過世之后,給他爹的那一間應(yīng)該已經(jīng)辦了過戶手續(xù),但給他的并沒有辦法辦理。一個是因為他本人不在,另一個也無法確定他到底是不是還活著。這種情況下,作為家里的族長,也是他親大哥的楊中善就可以代為管理商鋪,如果五年之內(nèi)楊中元仍舊沒有回來過戶,那么這間商鋪就可以轉(zhuǎn)給楊中善直接繼承。因為周泉旭本身的賣身契都在他父親正君手中,所以這件鋪子即使過給周泉旭,他本人也沒有辦法直接管理,更不用說這些年的紅利都進了誰的口袋。這些都是合乎大梁律的,他爹的那一份他沒有辦法做什么,但他的這份卻可以。金鱗街是整個丹洛城,乃至整個洛郡最繁華的一條街,這里有著櫛比鱗次的商鋪,有著洛郡最好的衣服金玉古玩。這里的商鋪,雖說不上日進斗金,但也十分可觀。他恰好在這個時候從宮中歸家,按照正常的流程,他哥哥當(dāng)即就應(yīng)該帶他去戶政所把這個鋪子過到他名下。他不僅沒有,還隱瞞了事情真相,那就說明這件鋪子他已經(jīng)另作他用,又或者每年利潤高得嚇人,他鐵公雞一樣的哥哥坤兄不肯忍痛割愛,把這個已經(jīng)到了嘴的肥rou再分薄出去。如果這件事從長計議,楊中元甚至有辦法把這件鋪子這幾年的收入都要到自己的口袋里,可他爹身體已經(jīng)衰弱到這個樣子,他自己也懶得再和楊中善孔敏華糾纏,所以他打算在家宴這一天,徹徹底底解決這件事情。楊中元這樣想著,很快就進入夢鄉(xiāng)。第二日一大早,天還未亮?xí)r他便起來了,見整個西廂還靜悄悄的,楊中元也不著急起來,而是從懷里摸出一個不大不小的荷包。因著對家中的兩位兄長看得透徹,所以最值錢的東西即使他睡覺也從來不離身,這個荷包里他放了五張二百兩銀票,其他還有約莫十幾兩碎銀。這是他身上所有的錢,這些年在宮中,他雖然月銀不少,下面人也打點孝敬,可他也要賣出別的人情,能攢下這些錢,還是出宮時睿嘉帝君給了照顧。雖說已經(jīng)成為大梁如今最尊貴的人,但沈奚靖卻并沒有直接給楊中元金銀珠寶,他知道楊中元肯定不會要的,所以給他換了更實在的東西,那兩張二百兩的銀票,已經(jīng)是楊中元能接受的最高限度了。剩下的,就全部都是楊中元自己攢的了。楊中元把銀票放好,又把那十幾兩碎銀塞進之前放在衣柜中的包袱里,他手里閑錢也就剩下六十幾兩,他想趁晚上家宴之前,盡快把鋪子的事情辦好。他著急爹爹的身體,能早一天醫(yī)治便早一天,多一刻他都不想等。宮里死人多,但大多數(shù)病都不重,就是像他爹這樣,病了沒大夫看,沒藥吃,才生生拖沒了氣。就是因為這樣事情看得太多,所以他才異常心急,他是真的怕了。好不容易再見到爹爹,他僅剩的至親,他想陪他長長久久,所以一定要早早治好他。楊中元這樣想著,便起床換了衣服,他又重新回到床上摸了摸,從枕頭下摸出一把只比巴掌長一點的匕首來。這匕首做的十分簡單,刀柄與刀鞘都沒有任何寶石花紋,可看上去卻十分銳利,應(yīng)該是頂好的兵器。這刀是他當(dāng)上總管的時候沈奚靖送他的,他一直隨身帶著,就算是睡覺之時,也定要壓在枕頭底下才安心。楊中元低頭摸著這把匕首,眼睛里翻滾著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一直到外面天色微朦,他才狠狠閉了閉眼睛,終于下定決心。有些血緣至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