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8章夢想

第二日,面鋪子里的生意果然冷淡了下來，他一天大概也就能賣出三十多碗面，比以前可是差了一半。

不過這個收益也剛好讓他不會虧錢,楊中元暗暗壓下心里的著急,對于父親的疑問，他只輕描淡寫道：無妨的爹，大概人們吃膩了面，不愛來了吧。

周泉旭雖然把家里的事情全權(quán)交給兒子管，但他也并不是傻子，街坊四鄰到底說什么,他偶爾出去遛彎，也能聽到一二，于是皺眉問他：小元,要是生意真的出了差錯，你也別硬撐著，跟爹說說吧。

因為生意不忙，不是飯點的時候楊中元都是懶散坐在后院跟父親看書喝茶，這會兒他正跟父親一起品嘗程維哲送來的白庭，果然周泉旭喜歡這個味道。

爹，你就別瞎cao心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反正現(xiàn)在也不賠本，先這樣湊活幾天，等阿哲回來再說別的吧。

哦，小哲還未歸？周泉旭聽到兒子這樣一說，不由瞇起眼睛。

說起程維哲，楊中元不自覺就打開了話匣子：爹，你說他會不會有危險？我雖然好些年沒回來，但也記得程家人沒幾個好東西，他是帶了伙計去外城，可萬一猝不及防被人暗害了可咋辦？

周泉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默默等他繼續(xù)說下去。

阿哲也真是的，那個家還有什么好回的？爹你看，咱們兩個離開家生活多好，自由自在的，再沒有那么多堵心事?？晌乙膊恢酪趺磩袼?，他爹的孝期還未過，想起來就難受。

周泉旭這邊聽著兒子絮絮叨叨，那邊走神想著鋪子里的生意到底要怎么回暖。

他跟兒子不一樣，他是正經(jīng)在市坊里混大的，對于這些民宅長巷里的門門道道都很清楚，他等兒子一口氣說完，才緩緩開口：好了，小哲比你穩(wěn)重得多，爹看他是個有主意的人，你就不要瞎cao心了，再說你們也不過就是竹馬好友，有些事情，你不要過界。

不知道為什么，楊中元覺得爹爹口中的竹馬好友以及過界兩個詞十分刺耳，他只覺一口氣仿佛堵在喉嚨里，好半天都沒說出話來。

周泉旭見兒子那樣子，心里多少就有了成算，他給楊中元續(xù)了一杯茶，這才慢條斯理說：小元吶，你覺得是誰家來咱們鋪子搗亂？

說起生意上的事情，楊中元頓時精神起來，他把剛才心里想的亂七八糟事都扔到一邊，張嘴就說：我想了，多半是孟記那個瘦高條，米鋪老板告訴我，以前這雪塔巷里還開過兩家面鋪子，不知道咋了最后都開不下去，倒閉回了鄉(xiāng)下。你看如今雪塔巷里只有他們家有拉條子，他人又十分小氣，除了他沒別人了。

周泉旭聽了他的話，想起了孟記那一家子的情況。

楊中元見爹爹認(rèn)真思考起來，便也不再打擾他，從空屋里取了兩個桃子，洗干凈后一人一個啃了起來。

七月的水蜜桃非常甜，一口咬下去，滿嘴都是桃子甜蜜的味道。周泉旭瞇著眼睛啃桃子，沉吟片刻道：我記得孟條從他父親手里接下生意后，孟記生意才好起來的？

楊中元點點頭：我問過這邊的老住戶，早先雪塔巷和藍(lán)鶴巷人都不多，這幾年大梁越發(fā)繁榮，許多附近的村人也搬來城里居住，這地方人氣才旺起來。說是孟記生意從那時候好起來，其實也不盡然，應(yīng)該是從那時候雪塔巷所有鋪子生意都好。

周泉旭了然點點頭，然后笑著問兒子：你本來想了什么法子。

說到這個，楊中元不由有些窘迫，他這幾日十分擔(dān)憂程維哲安危，對鋪子里的生意就不太上心，現(xiàn)在爹爹問了，他才含糊答一句：我原本想著，他既然用流言趕走了我們的客人，我們也可以用流言趕走他的。可我嘗過他家的拉條子以后，我就不那么想了。

哦，你什么時候吃的？周泉旭很詫異兒子吃過孟記的吃食，自打搬來雪塔巷，他們父子同吃同住，楊中元可沒有哪頓不是在家吃的。

我楊中元有些窘迫地看了一眼爹爹，然后小聲道，那天那個孟條來店里吃我做的面，說話不太好聽，我怕他動什么歪主意，就找了個小子幫我也買了碗拉條子回來，知己知彼，才能百戰(zhàn)百勝嘛。

周泉旭可不知道孟條曾經(jīng)來過，此刻見兒子忐忑的表情，便覺得十分好笑。

你啊，什么事都藏心里，讓爹也替你分擔(dān)一二吧。周泉旭摸摸他的頭，許多年了，他一個人跪坐在佛像前，手里捻著一顆顆冰冷佛珠，想的卻是兒子毛茸茸小腦袋。

雖然如今兒子已經(jīng)長成高高大大的青年，但在他心里，那個可愛頑皮的傻小子，依舊不會消失。

楊中元抬頭沖他爹笑笑，然后道：其實咱們在這雪塔巷待不長，我也懶得分心去對付他，可別人都欺負(fù)到咱們頭上來了，是個泥人也要生氣。爹，論做飯的手藝，他真比不上我，現(xiàn)在他生意好，不過占著吃食種類多，鋪子時間長的優(yōu)勢，如果我不怕費事，多家那么幾樣點心，生意肯定會比以前好?？墒堑y道我們就一輩子開小食攤嗎？

他說著，抬起頭望了望院外的天。丹洛位于大梁北部，夏日不及南方炎熱，少雨多風(fēng)，冬日卻比南方寒冷，多雪少雨。這里的天比帝京更藍(lán)更高也更蒼茫。

爹，你有什么夢想嗎？楊中元問。

周泉旭見兒子一臉認(rèn)真，跟著笑出聲來：我啊？你爹我是農(nóng)戶出身，小時候家里吃不飽飯，我那時候就想將來長大了掙了錢，我買上它一百畝好田，請人給我種地。十來歲我去了楊家，一開始我想著，等以后攢夠了月銀，我就來這里開個小鋪子，然后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家。后來，我有了你，我每天每天都盼望著，你能長成一個好孩子。

他身體仍舊沒有好起來，聲音輕輕慢慢，卻仿佛夏日里的甘泉，流進(jìn)了楊中元的心田。

你看，你現(xiàn)在長成了好孩子，我們也有了屬于自己的家。小元，爹已經(jīng)沒有其他的夢想了，我現(xiàn)在唯一盼望的，就是你自己過得幸福，你高興了，爹就高興。

他這一席話，說得楊中元眼眶都濕潤起來，他有些哽咽道：爹我高興，我現(xiàn)在每天都高興，等你治好了病，我們就離開這里，天高水長，哪里都能成為故鄉(xiāng)。

是的，當(dāng)曾經(jīng)的家園不想歸去，那不如自己給自己找一個故鄉(xiāng)。

楊中元打一開始從宮中出來，就已經(jīng)有了這個想法，現(xiàn)在他自己靠手藝活吃飯，又有程維哲答應(yīng)與他一同創(chuàng)造事業(yè)，他曾經(jīng)藏在心底的朦朧想法，也漸漸成為了他的夢想。

爹，我見過這世間最奢華的一切，楊中元輕聲說著，他嗓音沒有多少懷念，更多的，則是對那些極致的富有與權(quán)力的向往，爹，以后我?guī)闳ビ腊矊m瞧瞧，進(jìn)了那個地方，我才知道楊家祖宅有多么小，我才知道丹洛其實不過是一個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