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倒是仔細商量了一番。

茶商最賺錢的不是茶館茶樓，而是賣往別地的成茶。他們當然知道這一點，找人合作也是理所應(yīng)當?shù)?，但找誰，怎么找卻相當重要。

晚上兩個人哄了兒子睡覺，這才一起躺到床上，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天：今日來的張老板怎么說？

第一個找上門的貨商是直接到了主店來的，那會兒楊中元正在分店忙，所以沒趕得及一起見上一面。

程維哲用布巾幫他擦拭頭發(fā)，道：他倒是挺有誠意的，之前夏兄不是給過咱們一個外地的貨商單子？他們家在上面，是淮安最大的行走貨商，在郡府里生意相當好。

聽到夏君然的單子里有這人，楊中元就放心了，整個人仿佛沒骨頭一般，軟軟靠在程維哲身上。

看看他到底什么意思，如果他想代理整個淮安的成茶，那便給他。楊中元道。

程維哲今個下午回來便先沐浴了，所以頭發(fā)已經(jīng)干了。楊中元忙到晚飯才回來，吃了飯又伺候小少爺入睡，等到月上中天才得了空休息。

他有點困，可程維哲卻堅持要給他擦干頭發(fā)再睡，楊中元只好有一搭沒一搭跟他談著正事，也好讓自己清醒幾分。

既然有了第一家，后續(xù)可能還會有很多。大梁幅員遼闊，只要咱們成茶夠，把招牌打到全國各地都成。不過，咱們要定個規(guī)矩，以后所有的合作都按那個來，那便不會有人說閑話，也能把口碑保持住。

楊中元點點頭，說到這個是真的褪了幾分睡意：我想過了，首先合作的貨商要先看看口碑，口碑好了再往下談，口碑不好的干脆不答應(yīng)。其次咱們這邊的價格所有貨商都給一樣的，然后按照遠近和當?shù)氐那闆r，給他們定個浮動的價格，他們到時候愛怎么賣就怎么賣，只要價格不超過范圍便成了。其他的我還沒想，不過夏大哥給咱們的單子，好多也做他家的酒，所以應(yīng)當沒什么問題。

程維哲把已經(jīng)濕了的手巾放到一邊，又拿來一塊干凈的繼續(xù)擦：恩，尚兄之前給我劃了幾個名字，說那幾家都是同他們有合作的，是老伙伴了，信譽和口碑都是實打?qū)嵉摹Ｈ绻麄儊碚?，我們就按你說的那樣直接談，如果不是就再等等。我相信，以我們的質(zhì)量，將來他們總會找上門來。

好，那不如這樣，一地只找一家貨商，讓他們單獨做咱們家的茶，這樣人家心里也舒坦，咱們也好控制。楊中元笑著說。

程維哲嗯了一聲，終于給他擦好頭發(fā)，又去取了個湯婆子過來。就算頭發(fā)擦干了，可還是潮乎乎的，用湯婆子暖一暖才會徹底干了。

這會兒已經(jīng)深秋，程維哲對楊中元元的身體越發(fā)上心，關(guān)于夫君跟兒子的大小事情他幾乎都樣樣過問，楊中元勸過他幾次，可見他態(tài)度還是異常堅定，只得作罷。

大底是那會兒他生豆豆的時候嚇著程維哲了，所以孩子降生之后，程維哲對他好得過分，楊中元嘴上說不要他這樣cao心，心里卻是高興的。

等到楊中元的頭發(fā)終于干透了，程維哲才終于放開他的頭發(fā)，讓他穩(wěn)穩(wěn)躺到床上：冷不冷？你抱著湯婆子睡，過兩日要是比現(xiàn)在還冷，咱們就燒了暖墻。

楊中元迷迷糊糊答應(yīng)一聲，懷里的湯婆子熱乎乎的，讓他覺得渾身都很舒坦。

程維哲又不知去忙活什么，楊中元等了許久他才掀開被子**，把他摟進懷中。

楊中元把湯婆子放到兩個人中間，一起抱著那個熱乎乎的瓷罐子，嘴角輕輕上揚：阿哲

嗯？程維哲回答他。

阿哲，早晚有一天，我們福滿樓的茶，能遍布大梁各地。楊中元輕聲說道。

程維哲睜開眼睛看他，卻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陷入熟睡之中，不由笑出聲來，把他摟得更緊。

是的，我們一定能做到。

十天之后，程維哲終于把依托榮華跟桃片的散茶做了出來。

這大半年里，對于明年御供的新茶他就算沒有千次嘗試，也到底做過百余次。做至最后一次，他徹底摒棄了加入香料的手法，轉(zhuǎn)而加入香梨和桂花，再加上桃片的清香味道，做出來的榮華別有一番清新潤滑。

如果拿以前的小榮華比，這一次的香味更復(fù)雜也更特殊，嘗起來略微有些偏甜，回甘卻另有滋味，品味的層次非常多。

尤其是嘗試到最后幾次，他用的都是頂級的雀舌，做出來的茶就算不是他想要的最好的那種，也應(yīng)當是斗品了。

如是自家鋪子里要上的新茶，早半年前他就可以直接上架來賣，可他要做的卻是御供。

御供是什么？那是要給皇上帝君品嘗的茶。作為大梁的主人，他們兩個的品味肯定不一般，如果不是最好的，他不但自己拿不出手，也污了圣聽。

這茶一做出來，他馬上便煮了一壺給楊中元嘗，楊中元嘗過之后點頭說好，他才戰(zhàn)戰(zhàn)兢兢請了師父來。

韓世謙能評極好的茶，這世間雖不說沒有，卻也不多。

程維哲拜于他門下兩三年里，也不過聽他講過龍鳳團圓、小榮華以及千重雪。其他贊賞大多給了往年的御供，別的是再也沒有了。

所以，當他把茶盞推到師父面前的時候，是十分緊張的。

韓世謙并沒有馬上喝，他先看了看散茶的成色，又去瞧煮開的茶葉形狀，最后才端起茶盞放在鼻下，細細聞那味道。

程維哲緊張地看著他，楊中元也不由捏緊衣擺，幾乎連呼吸都停了。

仿佛過了許久，又仿佛只是一瞬間，韓世謙突然淺淺抿了一口，然后閉目不言。

他似乎在回味那茶的所有滋味，里面有多少輔料，烘焙的時候用了多少火候，都能從這一碗淺淺的茶湯里蔓延出來，成為獨特的味道。

好。終于，韓世謙睜開眼睛，認真看著自己年輕的徒弟。

他這一生做過三個果斷的決定。第一次做出了龍鳳團圓，帶給韓家無上的榮耀。第二次，他同蔡榮信定親，帶給韓家滅頂之災(zāi)。而第三次，他收了一個似乎有些死皮賴臉的徒弟。

就是這個徒弟，敬他如親父，重新給了他一個家，并把他們韓家的點茶手藝傳承下來。

韓世謙從來都不曾后悔，他做的第三個決定。

如今品到這樣一盞茶，他更是由衷感謝上蒼，把程維哲送到他身邊，使他已經(jīng)黯然無光的生命又重新恢復(fù)神采。

梨比桃多？花是桂花吧？用的很少，可偏偏就出了味。阿哲，你比當年的為師強。韓世謙把盞中茶湯一飲而盡，終于開口道。

聽了師父的話，程維哲一直忐忑不安的心終于落了回去，人也漸漸不再緊張，年輕英俊的臉上又重現(xiàn)自信：恩，梨子比桃用的多，為了不跟小榮華重味，我試過許多果味，最終選了梨為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