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祭典開場的前幾個小時，像個趕過來等待演出開始，卻發(fā)現(xiàn)自己記錯了時辰的街頭小丑。

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完全想多了，畢竟從夜里到現(xiàn)在，他并沒有在周遭察覺到任何哨兵或向?qū)У嫩欅E。有人開始誤以為他是乞丐，而另一些則以為他在表演靜默的行為藝術(shù)，又一枚硬幣，然后又是一枚硬幣，路人施舍其他，他抬起頭，心里又氣又笑。

他這么著急過來、心里卻一點(diǎn)計劃也沒有。他果戈理到底有沒有長進(jìn)??？

他數(shù)著硬幣的數(shù)字，計劃湊夠三十枚，他就結(jié)束這場意料之外的搞笑生意。披著裘皮長襖的女士將第二十九枚硬幣遞進(jìn)他的帽子里，他咧開職業(yè)笑容，用意大利語對她簡單表示了一句感謝。不管怎么說，這些天他有地方住，現(xiàn)在倒是還能吃飽飯了。他犯起強(qiáng)迫癥。好吧……再等一枚。再等一枚硬幣，他就去對面買束向日葵，再配上小吃攤香噴噴的香腸或熱狗。遞錢的女士足蹬一雙紫羅蘭色高跟短靴，足尖小巧隱沒在深橄欖色的長裙底下，顏色搭配得頗有些貴族派頭，果戈理見她不走，偷偷抬頭打量對方，女子的目光始終瞇著落在他的身上，他一驚，雖然沒有見過面，他一眼認(rèn)出對方上身這件短小的隔離外套。

——和他這件有著相同質(zhì)感的布料。

遮蓋特殊群體的強(qiáng)大氣息，乍一感受她和普通人沒什么兩樣。女子的紅唇開闔露出四顆皓齒，她彎下身，用折扇優(yōu)雅地遮擋著旁側(cè)陽光。在她湊身向前的時候，果戈理從她身上嗅到了淡淡的玫瑰香氛味道。果戈理手起刀落，抽出腰側(cè)的軍刀砍過去，被女子抬起折扇輕輕擋下。

“我猜您在等的就是我吧，哨兵先生——叫什么來著。”

完全不介意對方敵視的攻擊，她伸出手，點(diǎn)了點(diǎn)果戈理身邊滑落的外套。看來正是因為他剛才脫去這件衣服，她才會如此順利找到了他。

“尼古萊·瓦西里耶維奇·果戈理·亞諾夫斯基……噯。真是美麗的巧合。我也在尋找您，我來取咱們約定好的東西?；蛟S您也想取回屬于您的東西，不過在那之前——”

她纖長的指尖在空中繪制一個暗號，示意潛伏的士兵暫時按兵不動——在那之前。英國女爵妝容高雅，了無笑意，她傲慢地瞥下視線。

您既然已經(jīng)無處可藏了，就陪我喝一杯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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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20-煢煢野狗（上）

她追蹤拿走衣服的小偷有五年的時間。

五年，足以令一名少年成長為出色穩(wěn)重的成年人，五年里戰(zhàn)火自波羅的海推延至德國邊境，又將常年處于和平的列支敦士登的山野燒毀。她在五年之中從默默無聞逐漸顯露頭角，她坐穩(wěn)英國塔的特別行動部門——“鐘塔侍從”騎士長之位，即使已經(jīng)臨近二十一世紀(jì)的中期，一位女性管理者仍舊被視為特殊的存在。

她沒有任何給予自己的時間，將心底里那位活潑的金發(fā)女孩封存進(jìn)自己遙遠(yuǎn)的一場過往。她的向?qū)?zhàn)死在俄羅斯人手里的那晚，她心里的那個女孩也死了。五年前的圣誕之際，阿加莎·克里斯蒂漠然與士兵發(fā)號施令，離開之前，將她的向?qū)У难劬p輕閉合。她收回了對方的戰(zhàn)衣，拿回府邸洗凈了血。那件最寶貴的、她親手送給對方的隔離服卻不翼而飛。起初她以為只是簡單的丟失，直到她知道一些訊息，而后累積，累積，她的調(diào)查越發(fā)深入……

殺死了她的向?qū)У氖切露砹_斯的向?qū)зM(fèi)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在某次國際會議之上，她在對方的肩上看見了這件衣服，深褐色的、被抹去了英國紋樣的特殊布料，陀思妥耶夫斯基將它當(dāng)作自己的戰(zhàn)利品留在身邊，而后，又遞給牢獄里的烏克蘭軍人。

“我們有得可聊，尼古萊·果戈理先生?！卑⒓由穆曇衾锖翢o波瀾。這一天她等待太久，她反而不慌不忙，心思靜謐?！澳臀叶寄靡晃贿h(yuǎn)近聞名的高級向?qū)]有辦法——別著急。匆匆忙忙反做不成事，您搭乘最早的航班過來，不也正因此而落進(jìn)我的手里么？”

“欸——您的虛張聲勢還真是好可怕耶?！?/br>
果戈理笑盈盈站起身，優(yōu)雅地扶正了自己的自由兵團(tuán)的漆黑軍帽。他身上仍穿著迷彩制服，手里仍把玩著磕出一個碎角的銳利尖刀?！澳纳茸舆€真是特別……”

對方既然說到點(diǎn)兒上，他不妨也繼續(xù)周旋一番。

“為什么要叫那個代號？女士，既然您想要壞費(fèi)佳的事，還不如寫個更明確的名字吧。”

“太過顯眼的話，以我的推測，您可能會老老實實向上級匯報。在給一些必死之人寄信的時候，我喜歡用此表達(dá)我的遺憾：阿加莎·瑪麗·克拉麗莎·米勒，這是我的本名?！?/br>
“哈哈哈哈，難道是某種慈悲為懷？”

果戈理毫不慌張地將外套重新披在單肩。鑰匙在他跳腳的時候嘩啦作響，刀刃明晃晃地映著天光。

“但是那可怎么辦？我現(xiàn)在畢竟生龍活虎呀。您特別想要?dú)⒌粑?。好吧好吧，我也正好想殺掉您?！?/br>
“您想殺我？”女爵瞧著他，就像在看一幅還算有趣的裝飾壁畫。“讓我聽聽您的原因?！?/br>
“欸！”果戈理攤手，“一個劣等人，想要?dú)⒌粢晃磺撇黄鹱约旱馁F族！這需要原因嗎？好像不需要嘛！本身就是顯而易見的合理，喏，原因?！?/br>
“聽起來您習(xí)慣自欺欺人?！?/br>
“挑剔的客人！好吧，您畢竟支付了一枚硬幣。您想要聽什么樣的回答？”

“在您看向我的腳的時候，可沒有對上面的珠寶露出貪婪或嫉妒的神色。如果您就這樣耽誤時間，我和您聊上一天都非常愉快。時間越長，您的壽命越走向可悲的終點(diǎn)——”

“而我手里這件一文不值的、聽說還是件贓物的衣服，可就要在終點(diǎn)之前遭個殃了、提問時間！”

他從反光里瞥到一兩個藏匿于隔離服中的鐘塔士兵，肯定還有更多，光線在他的左眼里將湛藍(lán)映亮，果戈理笑彎眼睛、在他俊美的臉上，左眼冷然地盯住對方——

“米勒女士，您說是我手里的刀子更快一些、還是您士兵的子彈更快一點(diǎn)？”

女爵悠然瞥他，冷峻的聲音完全不為果戈理的嬉笑所動。

她像拋出一枚石子丟進(jìn)淵潭。

“這個嘛。是您的刀子更快呢，是子彈更快，又或是……某些專門盜取他人資產(chǎn)、卻堂而皇之出入在國際會議室桌尾的老鼠先生，是他死得更快。這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似乎和您的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