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感覺？是愧疚。

    宋欣猶如一個變量，一塊不受歡迎的石子兒，猛地投入了自從巴黎和會后萬磁王脅迫白宮后，變種人和普通人保持的微妙的平衡的水面，并且打破了它。

    不是往好的方面，而是一個導(dǎo)火索。

    宋欣穿著睡衣窩在床上，難受到想哭，她因為睡不著覺所以打開了推特，那些不堪入目的言論甚至轉(zhuǎn)發(fā)到了她的首頁：

    ‘所以這個報道想表達(dá)什么？這些怪胎和我們一樣有受教育的權(quán)利？看看那個配圖，還不夠惡心嗎？我不想要這樣的同學(xué)?！?/br>
    ‘他們引起社會問題的時候想過我們嗎，這些狗娘養(yǎng)的惡心完自己家人不夠，還要跑上社會來惡心我們？’

    還有一條推特：‘支持他們自己建國，我看大洋洲就很好?！旅嫠旱貌豢砷_交，有人表示大洋洲不收，讓他們滾。

    宋欣看得心里發(fā)酸，她一直以為自己做的是正確的事情，她是在為正確的事情發(fā)聲，可她沒想到但凡是個觀點，就必定有人反對，也必定有人厭惡。

    宋欣難受到眼眶發(fā)紅，她想起X教授對自己說起：‘想看她的報道’，‘那一定很有意思’；宋欣想起羅根在落雨的下午和她聊的人生，想起瑪?shù)铝蘸茸砭坪笳勂鸬乃睦^父，想起她的支持，還有唐納德遮住下半張臉，只剩一雙間距畸形的雙眼的照片。

    很帥氣。宋欣當(dāng)時笑著對唐納德這么說。

    宋欣眼眶發(fā)紅，只覺得再在這間臥室里呆著就要窒息了。

    ——她辜負(fù)了所有人的期待。在這黑暗的房間里，仿佛有無數(shù)雙變種人同胞的眼睛望著宋欣，無聲地譴責(zé)著她所做的事情，譴責(zé)著宋欣令他們面對的爭議和言論，譴責(zé)著宋欣令他們再度被鞭尸：為他們的同胞曾經(jīng)做過的、沒做過的事情，為他們的身份，為他們這輩子都無力改變的東西。

    宋欣趿上了拖鞋，抱著自己床上的靠墊打開門，公共休息室里空無一人，只有壁爐里的爐火熊熊燃燒著。

    在凌晨兩點，誰還會醒著呢，宋欣在壁爐前的靠椅上縮成一團，窗外的雨聲淅淅瀝瀝，黑夜中只有這里的爐火噼啪作響。

    宋欣抱著膝蓋，窗戶開著，夾著雨的風(fēng)呼地吹了進(jìn)來。

    然后，她以一個孤獨的姿態(tài)，將頭埋在了臂彎里。

    …………

    ……

    凌晨，螺旋樓梯上一扇寢室門一動，發(fā)出咔噠一聲，在黑夜里格外分明。

    羅根赤|裸著上身，僅穿著一條灰色棉睡褲，拿著個杯子，似是打算出來接點水。而宋欣從靠椅后面冒出個腦袋，一看到羅根的身影，立刻又咻地縮了回去。

    羅根：“……”

    羅根倒著水，看著那椅子的小動作。

    宋欣小心地屏氣，以免被他發(fā)現(xiàn)，并且挪了挪靠椅背對著金剛狼。

    ——然而椅子腳下不知道誰丟了個會發(fā)聲的小黃鴨靠墊，那靠椅一動，椅子將其一擠，小黃鴨靠墊剎那呱地一聲慘叫！

    羅根·豪利特：“……”

    羅根看著宋小翻車魚顫抖著將小黃鴨靠墊撿了起來，壁爐里的柴火噼啪地爆裂，猶如在給這一場完美的偽裝鼓掌。

    羅根端著杯子走了過去，他走得很輕，猶如在捕獵的野狼，打算看看宋欣還能有什么cao作。

    宋欣緊張地擠著靠墊，心想這下水倒完了總該走了吧，今天晚上實在是沒臉面對羅根，然而她一不小心用力過大，小黃鴨抱枕又是呱的一聲。

    宋欣：“……”

    宋欣使勁憋了氣，試圖彌補一下剛才突然下線的智商，沒有呼吸聲是不是比較難以發(fā)現(xiàn)？應(yīng)該沒有發(fā)現(xiàn)吧，發(fā)現(xiàn)了的話不如狗帶，沒臉活著了。

    羅根：“小朋友，三點了，還不睡？”

    宋欣卟地一聲，差點嗆出眼淚。

    ……

    羅根倒了杯蘇打水，火光閃爍著覆蓋上他的赤膊的上身，羅根的上身修長而結(jié)實，此時僅穿著條灰色的睡褲，坐在了宋欣旁邊的靠椅上。

    宋欣連眼睛都不知道該往哪放。

    小時候看漫畫的時候，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最喜歡的英雄會坐在自己身邊，還只穿了一條褲子嗎？

    答案肯定是否定的，但是那時候宋欣還沒想到過，黃暴的還在后面，只穿一條褲子算什么。

    ……

    羅根眉頭挑起，問：“摸都摸了，看倒是會臉紅？”

    宋欣羞憤欲死：“不不那、那是誤會……我那天晚上太困了……”

    羅根說：“我可記得清清楚楚的，小朋友，你摸完還對我說了一句‘還真挺大’?！?/br>
    宋欣沒臉見人了，簡直想要跳樓，更可怕的是這還是真的。宋欣砰地一頭栽進(jìn)小黃鴨，小黃鴨靠墊呱地一聲尖叫。

    羅根又笑了起來：“怎么這么晚還不睡？”

    宋欣羞愧道：“沒、沒怎么……”

    羅根敏銳地問：“你是不是做虧心事了？”

    “其實……”宋欣頓了頓，難過地道：“我確實做了虧心事?！?/br>
    宋欣難過地說：“我上一篇報道，好像……捅了簍子?！?/br>
    宋欣翻出手機，打開推特給羅根看那些評論。宋欣畢竟臉嫩，也沒什么社會經(jīng)歷，羅根一問，宋欣根本隱瞞不住。

    她遞出手機后就惴惴不安地等待羅根臉色一變，從此開始和自己保持距離。宋欣越想越緊張，抱著的小黃鴨抱枕發(fā)出吱地一聲。

    羅根拿著宋欣的手機翻了翻，火光明明滅滅，長夜里傳來淅淅瀝瀝的雨聲。

    宋欣低下頭，越想越想哭，可是她心里不住地告訴自己眼淚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成年人的世界里眼淚是最不值錢的東西。一切都是假的，只有發(fā)生的事情和努力是真的。

    本以為已經(jīng)開始有了改變，可是立刻就被打回了原型。

    羅根沉默著放下手機，宋欣小聲說：“……對不起?！?/br>
    羅根·豪利特眉頭皺起：“……你是因為這個睡不著？”

    宋欣鼻子發(fā)酸，點了點頭，又重復(fù)了一遍：“對不起……”

    對不起。宋欣想，但是到底對不起了什么，她沒有力氣想。

    羅根嘆了口氣，將手機還給她：“……你真是個孩子啊?！?/br>
    “小朋友，這不是你的錯?！绷_根道：“我見過的多了，這些說話的人就算沒有你這篇報道，也是一樣的討厭我們。他們只是發(fā)現(xiàn)有人開始覺得‘事情好像不是這樣’，‘變種人似乎也沒有這么可怕’……發(fā)現(xiàn)有人不認(rèn)同他們，就開始跳腳了而已?！?/br>
    宋欣憋著眼淚，說：“可是……”

    羅根·豪利特稱得上好脾氣地道：“聽著，我不是教授，說不出什么高深的話。但是你至少得知道，這世上肯定會有討厭你和你的朋友的人，而且你無論怎么努力這些人都不會認(rèn)同你。所以這種時候你要做什么？”

    宋欣想起學(xué)生時代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