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柜底下，我整個人都貼在地上，伸長了手去夠。

文件收拾好后開始寫便條，筆筒在桌子另一邊，走過去拿的時候，腳剛往前邁出一步，結(jié)果踢到了個什么東西。低頭一看，是一個紙團。

我將紙團撿起來，進來的時候明明沒有，難道是剛剛掏柜底時掏出來的？我把它放在矮柜上，準備等會兒出去時順帶扔掉。

留言寫完后，去拿紙團。紙團有一角已經(jīng)軟了下去，小半個圖片露出來。

居然是我。

我皺眉，發(fā)下手中的紙，把紙團扒開，整張圖露出來。

那是我大學(xué)時有一次和蔣毅爭吵時的畫面。

因為蔣毅，我大學(xué)生活的后半段，按趙顯的話說，簡直就是一部都市狗血情感偵探劇。

我剛上大學(xué)那會兒，正和蔣毅熱戀。他比我小兩歲，我上了大學(xué)他卻還在高中，因此長期分隔兩地。他高一和我表白，高二的時候我架不住他幾乎天天跑大半個城市來個我送情書的熱乎勁，別別扭扭地答應(yīng)了他。

結(jié)果就一發(fā)不可收拾，長期對于自己性向的恐懼一下得到釋放，導(dǎo)致我愈來愈黏糊這個小**。天天睜開眼睛就想和他打電話，聽著他在電話那邊說愛我恨不得自己能生出翅膀立刻飛去他身邊。

他十八歲生日那天，我曠了一天的課，橫跨大半個城市，跑去高中校門口等他下課。他那時高三，晚自習(xí)要上到九點多。等他下了晚自習(xí)，我在校門口站得腿都僵了。急咧咧地拉著他在高中后街的一個破爛的小旅館里開了間房，把自己像獻祭一樣送上他的床。結(jié)束后我攤在床上，他洗完澡后趕著回家，連我之前想的告別吻都沒有一個，頭也不回地說了再見就往外走。

當時沒覺得，還擔心他要是回家晚了他父母會不會察覺到什么。撅著個屁股趴在床上痛到完全不能動，心里激動死了的，一個勁的在那里幻想以后會怎么怎么樣。等我們都上班了，要買多大的房子，要養(yǎng)幾條狗，和父母出柜時要怎么說。還安慰自己第一次都是這樣，下次就不痛了。

可惜現(xiàn)實就是這樣的悲痛，我連蔣毅的家都沒去過一次，我們倆就徹底掰了。他大學(xué)畢業(yè)去國外念書，走了原本應(yīng)該是我的路。而我因為他，心力憔悴，放棄了出國深造而被趙顯抓了壯丁進了明川。

總歸是都混得不錯，如果我們現(xiàn)在沒有重逢，一切堪稱完美。

其實后來我都在想，那雖然是我的初次，但可不一定是蔣毅的初次。和他分了后交的男友中，有一任是正兒八經(jīng)的處男不是許盛陽，許太子壓根不能算是我的男友。我和許冰山之間，往好聽了講，叫做一夜夫夫，但是說白了，就是酒后亂興的□□。

話題回來，那個處男是我同系的師弟。據(jù)說從我還在學(xué)校里就開始單戀我，一直到幾年后畢業(yè)，想盡辦法削尖了腦袋混進明川成為我的助理，都一直暗戀且單戀著我。時值我因為不小心詆毀了某部電影而被一位混在文藝界的前任分手，寂寞無聊下答應(yīng)了和小助理先處著。在一起一個月后，在我百般暗示無法下，我終于下了毒手用藥把這不懂暗示的小處男拐上了床。

媽的，再這樣接個吻都不伸舌頭的發(fā)展下去，我遲早rou體出軌精神脫殼。

也正是因為他，我才終于懂得什么叫做多年的積攢。毫無經(jīng)驗，只會跟隨身體本能橫沖直撞，技術(shù)青澀讓我痛得恨不得一腳將他踹下床。那一晚，在身后不斷傳來的痛感中，我仿佛回到了那個破爛的小旅館。

洗的發(fā)白的床單，有黃色汗?jié)n的枕頭，昏黃的床頭燈，蔣毅技巧十足的挑逗，和我青澀的反應(yīng)。

果然陷入愛情的人腦子都進了驢，我當初居然真信了蔣毅那套跟著影碟學(xué)習(xí)的狗屁理論。實踐出真知，我早該明白。

不過話一說轉(zhuǎn)來，站在現(xiàn)在的角度上，我反倒要感謝當年蔣毅的處男經(jīng)驗不是給了我。要不然，兩份青澀都累加在我身上，那痛苦，簡直不敢想。

等蔣毅高中畢業(yè)上了外省的大學(xué)，我們算是徹徹底底地變成了異地戀，只有寒暑假的時候能夠聚一聚。有一次我們學(xué)校教學(xué)樓出了安全事故，上頭派人來搞大檢修，停課小半個月。我聽了消息就立馬沖回寢室收拾行李，轉(zhuǎn)頭奔去火車站買票。

我那時大三，和趙顯已經(jīng)熟得不能再熟。我是一次醉酒后不小心和他出柜可見就真不是個好東西，他也痛快地承認了他是個雙性戀的事實。趙顯早就知道我有個異地男朋友，所以看著我猴急地跑走見怪不怪，還打趣說事先和蔣毅說一聲，別去了后搞一個捉j(luò)ian在床。

沒辦法，嘴賤是天生的。趙顯這張烏鴉嘴，好的不靈壞的全靈。

我去的時候倒也沒有捉j(luò)ian在床那樣不堪，畢竟他們在床我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哪張。我是在他們學(xué)校著名的情侶圣地看到的，蔣毅摟著個清純可人的小姑娘，在湖邊親嘴兒。

整個人就像是倒立過來一樣，血液一個勁得往頭上涌。心臟那里像是被人開了槍，破了一個大洞，冰刀子似的風(fēng)呼啦呼啦地穿堂而過。我掄圓了胳膊把手里給蔣毅買的水果朝他身上砸去，然后邁開腿就跑。

當時未料到，那就是開始了。

接下來的兩年，我和他就在我原諒你對不起我又出軌了滾犢子別煩我我真的愛你我原諒你這個過程中反復(fù)。

年輕嘛，除了閑還是閑，沒事就愛瞎折騰。我甩你一耳光，你給我一拳。兩個人吵吵鬧鬧，分分合合竟也過完了我的大學(xué)生活。

我畢業(yè)那天蔣毅來參加我畢業(yè)典禮，晚上自然是在外面開房，結(jié)果酒店大堂迎賓小姐一句先生您本月消費已達十次，恭喜您成為我們**連鎖酒店會員。把他打回原形。

我和他連這一次還沒來得及開，那十次是哪兒來的？真是用膝蓋想都知道。

這次我是真的累了，以往再怎么樣，也沒有這樣血淋淋。別人端著捧著將真相裝盤遞到我的面前，我要是再逃避，就真的賤的不能再賤了。

趙顯說我就是膽子小。黑暗中突然有人伸了手過來，抓住就不愿意放開。不愿意看看外面，不愿意放開，只想著一輩子就這樣了。

他說的很對，在我恐懼于自己與眾不同的性向時，是蔣毅把我拉了出來，他讓我體會到同性戀也可以正常戀愛。那時的我，沒有父母親朋可以傾訴，深陷入那無邊的恐懼里，只有蔣毅，只有他耐著性子把我牽了出來。

雖然我一直都不清楚他當初是怎么知道我是同性戀的，也搞不明白他看上了我哪一點。

大學(xué)畢業(yè)，就等同于我們的人生已經(jīng)走過了將近四分之一。畢業(yè)后進入社會，學(xué)生時代的東西全部都要舍棄，改頭換面，成為一個合格的社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