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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腫。他眼圈紅紅地靠在床頭,一見梁丘云回來,拿了車鑰匙就要出門?!澳阋??”他伸著脖子問。梁丘云回頭看他一眼:“我有工作?!?/br>駱天天嘴一扁,低下頭,委屈地垂下脖子。梁丘云本想扭頭就走,見駱天天頹喪地坐著,這慘樣,他多多少少又猶豫了。他心里明白,若是擱到五六年前,駱天天在他面前摔成這樣,哭成這樣,發(fā)生天大的事他梁丘云也不會走的。那時候他對駱天天好,天天呵著護著,把駱天天當成個寶。駱天天也是,一個十歲出頭的小毛孩,公司領(lǐng)導(dǎo)的心頭rou,對誰都沒個好臉色,就愛跟在他云哥哥屁股后面跑。他早知道駱天天從小就是這樣任性、調(diào)皮、驕縱,他也早知道天天就愛纏著他,就愛粘著他,粘起人來蠻不講理,像個無賴。某種程度上,這些臭毛病甚至是梁丘云親手幫著給他慣出來的。可現(xiàn)在梁丘云不拿他當個寶了。這些慣出來的臭毛病,每一個都越發(fā)讓人煩不勝煩,不堪其擾。“你真的要走嗎。”駱天天帶著哭腔,哽咽著看他。他似乎察覺到梁丘云的猶豫,他想要挽留他。“老實在這待著,我一會兒來接你回家?!绷呵鹪普f完,后退一步,關(guān)上門就走了。郭小莉給了梁丘云新城影業(yè)的地址,梁丘云開著道具組那輛笨重的二手貨車,在車道里切過來切過去,著急往目的地趕。在一個紅綠燈口,郭小莉又打電話來:“方老板現(xiàn)在不在公司,他秘書發(fā)來一個酒店地址,我一會兒發(fā)給你,你去那找他。不要遲到了。”梁丘云走進酒店大堂,仰頭望上方巨大的白色穹頂。蘭莊酒店。梁丘云沒來過這個地方,甚至都沒聽過。他在這個城市生活了這么多年,一直住在北邊,學(xué)校在北邊,公司也在北邊,如果不是循著地址來找方曦和,他甚至不會跨進市南的城區(qū)。光開車來這一趟就要不少油錢,再加上市南眾所周知,大片大片的富人區(qū),也不是適合他消費的地方。這會兒梁丘云站在蘭莊的大堂里,兩只手不自覺握在身前,挺直了腰桿。他向四周望,視線轉(zhuǎn)過來,轉(zhuǎn)過去,只感覺眼前一片流光溢彩,好像連瓷磚梁柱,連墻上的掛畫都是會動的。周圍來來往往的人,穿的,拿著,提的,無論氣質(zhì)打扮,都與梁丘云熟悉的生活相去甚遠。這是一個陌生的世界,讓只穿著汗衫牛仔褲就出現(xiàn)在這里的梁丘云無所適從。他伸著脖子,想找人問問方曦和在哪——他在片場見過方曦和,他認得他,可很顯然,方曦和并不會在大廳里等他。有個正在前臺辦理入住的外國姑娘同梁丘云搭訕。也許那是搭訕吧。因為她說的語言不像是英語,梁丘云聽不懂。他先是愣了,然后友善地笑了笑,接著就回過頭,當沒聽見。那姑娘有一頭耀眼的金發(fā),藏在寬檐帽下面,扎成兩個馬尾。她微微拉下墨鏡,用一雙碧綠的眼睛看了梁丘云,看他的身高、下巴、肩膀,看他的胸膛和手臂,看他曬黑了的皮膚,她同身邊一個中國女人竊竊私語。“有什么能幫您的?”前臺的工作人員問他。梁丘云手肘搭在臺上,上來就問:“你們這有個叫方曦和的客人嗎。”前臺瞧他一眼,禮貌又克制:“不好意思,先生。查無此人。”梁丘云聽著,反應(yīng)了一會兒。他靠在臺邊,轉(zhuǎn)了轉(zhuǎn)頭,余光瞥見遠處有幾個保安,好像正隔著人群警惕地盯著他。這情形讓梁丘云想起他和阿貞以前一起看過的那些美式動作片。我像劫匪嗎。梁丘云心想,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打扮。隔壁的金發(fā)女孩還在頗有興趣地瞧他。“我叫梁丘云,”他和前臺的小姐說,語氣放得柔和,“有位叫方曦和的先生讓我來這里見他。他說在這兒等我?!?/br>前臺看了看他。“那請您稍等。”她說。她轉(zhuǎn)身走了。梁丘云深吸一口氣。不能著急。隔壁的女孩使勁兒戳那中國女人,女人沒辦法,只好到梁丘云身邊來。梁丘云看她一眼,又看那個面色緋紅戴著墨鏡笑瞇瞇的洋妞。只聽中國女人用蹩腳的漢語問他:“這位先生,她問你,一會兒有沒有興趣去她房間里坐坐?”梁丘云聽了,眉毛一抬,瞧那個金發(fā)姑娘。你很帥。姑娘勾著笑,半摘了墨鏡,用更蹩腳的漢語,小聲對他說。梁丘云跟著酒店工作人員乘電梯一路上樓,同乘的客人都在其他樓層下去了,包括那個金發(fā)女孩,她在22樓離開,只有梁丘云一路上到了頂層。一出電梯門,沒有走廊,只有向左一扇巨大的雙開客房門。門口守著幾個保鏢,盯著梁丘云一身打扮,一左一右伸手,把門打開。梁丘云進去,又是一扇雙開門,門上刻著梁丘云看不懂的浮雕。工作人員遞給他一雙鞋,換了。保鏢推開門,兩人一同進去。再往里進,才算是終于進了方曦和的套房客廳。這房間很長,長長的一面墻,被緊閉的連成片的窗簾嚴絲合縫地遮住。墻角有架鋼琴,梁丘云在鋼琴凳上瞥見了幾只酒杯和空酒瓶。往里面走,是兩組沙發(fā),再往里走,是吧臺,十幾人的長餐桌和開放廚房。梁丘云感覺這套房是夠大的,單一個客廳就比毛總的辦公室還大。客廳深處有扇小門,一個人走過來,西裝革履:“是梁丘云先生?”梁丘云把目光從手邊的雕塑上收回來,生硬地“嗯”了一聲。“方老板在花園等你?!?/br>他們一起進了那扇門,沿著長長的走廊,走過一扇門,又一扇門,再一扇門,這大概都是方曦和套房里其他的房間。梁丘云有種不太好的預(yù)感,他時不時回頭看,直到走到頭了。請進。那個人說。不知把哪兒的一扇門打開。梁丘云眼前一亮。“你們不知道,蕙蘭那個兒子給慣的,把她家周老爺子氣得,夠嗆!一點法子沒有?!?/br>還未進去,先聽見一個女人尖利的聲音。梁丘云瞇了瞇眼睛,看見一只穿了高跟拖鞋的腳在不遠處的吧臺上晃。一個長發(fā)女人,穿著件淺色的睡袍,手上夾著煙,坐在屋頂花園的吧臺上。剛才便是她在說話。“你去看周穆蕙蘭了?”是另一個女人的聲音。聽起來要年輕一些。梁丘云往前走了幾步,看到一個穿旗袍的女人。她旁邊站了一個男人,穿了襯衫西褲,身材高大。梁丘云只憑背影就認出了他,方曦和。這會兒方曦和嘴里叼了煙,那個穿旗袍的女人正親昵地幫他打領(lǐng)帶。梁丘云猜,這個女人就是辛明珠。長發(fā)女人說:“我昨個剛?cè)サ?,?/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