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承抿了口酒，有微微的苦澀，到喉中的后勁卻是甜的，“苦盡甘來？”

    “錯，是叫憶苦思甜。”方清言笑了笑，眸中染著閃爍的燈火?！安贿^我一直很好奇，你我都是要靠靈感吃飯的，怎么就沒見過你被什么困住過，每天都是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溫柔樣子，沒有煩惱也沒有憂慮?！?/br>
    宋承低眉笑了笑，“原來在你眼中我是這樣的？”

    “嗯，像小仙女。”

    “……”

    宋承看著方清言又倒了一杯酒，揣測著她今天是不是遇見什么事了。

    “你怎么不喝？”方清言突然抬眸問他。

    “我要是喝醉了，誰送你回去？”

    方清言撲哧一聲笑了，擺了擺手，“從這里到公寓不過十分鐘，我自己能走?！?/br>
    “看來你很有經驗?！彼纬幸豢跉夂裙饬吮械木啤?/br>
    方清言給他倒?jié)M了酒，托著下巴看著他：“一開始見面的時候只覺得你生得好看，果然喝酒的時候才是最有魅力的?！?/br>
    宋承垂眸看著她手邊的空瓶，早先聽裴笙說她酒量不行，看來是真的。

    放在桌上的手機屏幕忽然亮起來，宋承看了眼來電顯示，眉頭皺了皺。

    “怎么了？”

    “沒事，我去接個電話。”宋承說完離開了座位，推開門走到走廊上安靜的地方。

    方清言透過窗外看著他的背影，像是漆黑夜幕下的燈光，在遠處，在近處，辨別不清。

    宋承看著樓下停著的那輛車，冷聲問道：“你想怎樣？”

    “我想怎樣那你不是很清楚嗎？”電話那頭傳來低沉的嗓音，“你和長安都離開。”

    “我說過了，給我一點時間?！?/br>
    “一點時間？是多長？我的耐心有限?！彪娫捘穷^的人動了動下巴發(fā)出咯咯的聲響，“今天我見到長安了，她好像已經完全忘記我了，你說我要不要，幫她回憶起一些事？”

    “你最好別打她的主意?！彼纬欣漤⒅鴺窍峦Ｖ哪禽v車，“否則我不敢保證你能拿到那40%的股份?！?/br>
    “真是個好威脅?！彪娫捘穷^的人笑了笑，“可你別忘了，兔子急了也會咬人。”

    “就看你咬不咬得動了。”宋承轉頭看向方清言的方向，卻突然發(fā)現她不知什么時候已經不在座位上了。

    他忙掛掉電話跑進屋中，屋內的光線很暗，暖色的燈光照在人身上在地上透出模糊的影子。宋承在樓上找了一圈也沒見到方清言的身影，又沿著樓梯找了下去，問正在吧臺擦杯子的酒保道：“剛剛有沒有看到一個長發(fā)的女人出去了？穿著灰色的風衣?！?/br>
    酒保還在一臉迷茫地回憶著，一旁的老板認出了他，“這不是和方作家一起來的先生么？怎么了，有什么需要幫忙的？”

    “長……方作家她不見了?！彼纬邪底云綇土诵木w，換了語氣說：“我怕她喝醉了到處跑?！?/br>
    “哦，這樣啊。”老板恍然大悟地笑笑，“可能去了洗手間吧，我讓服務員去問問?！?/br>
    “宋承？”

    身后忽然傳來熟悉的聲音，宋承忙回過頭，只見方清言站在最后一節(jié)臺階上，扶著墻看著自己。

    “你去哪了？”他忙跑上前扶住她。

    “就去了……洗手間。”方清言低頭看了看手表，重心不穩(wěn)地往前走了幾步，“差不多該回去了?！?/br>
    宋承扶她到旁邊的椅子上坐著，“你在這等著，我上去幫你拿包?！?/br>
    凌晨兩點的C市街道，除了冷風卷起枯枝與路面刺啦刺啦的摩擦聲外聽不到一點別的聲音，甚至連夜鳥也都沉睡。宋承喝了酒不能開車，不過好在如方清言說的，這間酒吧離公寓只有十分鐘的距離。

    宋承將外套脫下披在她身上，背著她走在空無一人的公路上，昏黃的路燈將他們的影子拉長再縮短再拉長，循環(huán)往復。走了一會方清言忽然說要停下，她抬手摘了片樹葉遞到宋承眼前，帶著酒氣問他：“春天什么時候才能到？”

    “等下雪吧，下了雪春天就快到了?！彼纬谢卮鹚?/br>
    方清言似乎對他的答案很滿意，安靜地伏在他的肩上，垂在宋承胸前的手忽然一松，落葉從指間劃下，落在寂寂的寒風中。

    “我見過那不存在的房子與原野/野獸在原野上奔跑撕咬/屋里在下雨/你從屋外帶了束野花/告訴我/春天還很遠?！?/br>
    方清言忽然模糊地念起了這首詩，即使口齒不太清楚宋承卻一字一句聽得很真真切切。

    “阿南，是你嗎？”

    她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低沉的，像是在詢問，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宋承停下腳步，遠處的路燈將他們的影子拉得老長。

    許久，宋承才開口：“是我，我回來了。”

    “為什么……為什么現在才回來？”方清言的聲音突然哽咽，她埋在他的頸窩，有溫潤的的水汽透過單薄的襯衫，滲進到肌膚。

    “對不起……”

    “我等了你很久，他們都說你不存在你只是我的幻想，可是我記得，以前的事……我都記得?！?/br>
    “對不起……”

    “等不到了就是被拋下了?！?/br>
    “對不起……”

    “我有時候會想，是不是那時候拉你一起跳樓嚇到你了，我不該那樣的。”

    “長安……”

    方清言的聲音越來越小，宋承聽著她將十五年前的事一件一件地說出來，像是連痂一同被掀起的傷口，暴露在空氣中。

    回到公寓的時候她已經在他背上睡熟了，宋承將她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蓋好被子，垂眸看著她的睡顏沉默良久。

    他知道她還記得自己，記得十五年前的事，卻沒想到是這樣的。

    他伸手將她臉上的頭發(fā)撥到臉側，自言自語道：“他們到底對你做了什么，才讓你這么久來對過去的事緘口不言?！?/br>
    “你知不知道，你記憶中十五年前的事，除了那場大火，全都是假想而已?！?/br>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長安不見這個幫會名，也是有意義的。

    周一的一更我找個時間補上~汪！

    ☆、一盞舊夢（二）

    陳箐和阿寶的事似乎就這樣塵埃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