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需要有至少一個人，毫無保留地保護他。

宋祺佑想，自己可以成為那個人。

就這一刻，宋祺佑覺得自己一定能愛上時鐘，或許已經(jīng)愛上了，或許就快愛上了?？伤粫剳賽郏珢凼遣皇菓?yīng)該很輕柔，所以他柔聲說：

“裙子干凈了。別怕?！?/br>
宋祺佑起身幫他洗手，幫他洗臉，又去把門板上明顯的污濁擦掉了，最后牽著他帶他到車里，帶他回家，給他做了頓不太好吃的飯。

這之前他們倒沒牽過手。

☆、11

并不愉快的小事被兩人默契地一同遺忘，時鐘如往常一樣地來找宋祺佑，只是中午不再吃馬氏小炒了，兩人積極開發(fā)著學(xué)校周圍其他美食。

又到工作日的尾巴時，時鐘神神秘秘地問宋祺佑想不想看海。宋祺佑說好，時鐘從身后變出兩張當晚南下的飛機票，自行配樂“當當當當”。

其實S市就能看，但時鐘更喜歡更南方的海。宋祺佑問他為什么，時鐘說他也不知道，憑感覺。宋祺佑依他，老老實實揀了兩三件換洗衣服帶著。

實驗室烏龍之后，宋祺佑總是依著時鐘。他想愛時鐘。

到X市時已經(jīng)很晚了，兩人直接去了賓館。時鐘訂的套間，兩個房間兩張床。第二天兩人起得很早，趕著第一批上島，島上還是靜謐的模樣。風(fēng)有點大，時鐘的裙擺被吹來吹去。

已經(jīng)是十一月中旬了，宋祺佑都得穿薄毛衣，時鐘卻是一直穿著裙子。

“你真的不冷嗎？”

“不冷?！睍r鐘攥著宋祺佑的手，好像他們真的很親密，“這條連衣裙底子是線衫，很暖和的。你是不是覺得裙擺那個網(wǎng)紗看著很涼快？那個是拼接在外面的。并且……”

時鐘走遠兩步，在宋祺佑面前轉(zhuǎn)起圈來：“……并且我們仙子都要風(fēng)度不要溫度。你看，漂亮嗎？”

網(wǎng)紗的顏色是由深藍向黑漸變的，旋轉(zhuǎn)時顯得魅惑。宋祺佑很誠心地說“漂亮”，時鐘轉(zhuǎn)暈了偎在宋祺佑身上，得意地笑。

風(fēng)一直沒能小下去，他倆挑了個還沒什么人的小沙灘，找了塊看著不算太臟的石頭，坐著看海浪，和遠方海與天的接吻。

“你有沒有覺得海和陸地很像，海浪像陸地上的樹葉，風(fēng)過，會翻滾。”

“你這么說就覺得有點像?！?/br>
“海真的很浪漫。我總覺得人流淚和海漲潮也是一樣的，你把下眼瞼看作岸，落淚就是一次溫柔的漲潮?！?/br>
宋祺佑扭頭看時鐘：“這個比喻很厲害?！?/br>
“是嗎？你這么說我會驕傲的?！睍r鐘抿嘴，“我最喜歡的關(guān)于海的句子，是一個俄國作家寫的，‘那時我的詩大都是寫海的，可那時我對海還幾乎一無所知’?！?/br>
宋祺佑沒什么文藝細胞，靜靜聽時鐘說：“好像大多數(shù)事物都是這樣，愛也是。我過去幻想著愛的各種模樣時，我對愛幾乎一無所知?！?/br>
文字游戲令人費解，宋祺佑想，愛難道是一種可以了解透徹的東西嗎？就像海，難道可以了解得透徹嗎？你可以說海水有多少種元素，每種元素的濃度大致范圍是什么，可以說海里有多豐富的物種多樣性，多復(fù)雜的生命信息，可你怎么說得清海是像陸地、還是像眼睛呢？

時鐘打了個噴嚏，宋祺佑把外套脫下來遞給他。時鐘不動，宋祺佑只好起身幫他穿上。時鐘這才彎眼睛：“還是有點兒冷。”

“風(fēng)太大了。我們要不要去室內(nèi)？”

“不要。”時鐘吸吸鼻子，“也沒什么機會經(jīng)?？春?，再坐一會兒?！?/br>
“好。”宋祺佑重新坐下，嘗試找合適的話題，“感覺你看過很多書？”

可多了。宋祺佑有多喜歡待圖書館，他就翻看過多少奇奇怪怪的書。時鐘的聲音驕傲又無奈：“還好吧?！?/br>
宋祺佑又問那個好奇了挺久的問題：“你會多少門語言？”

“有一些吧。英語，法語，俄語，日語，西班牙語……”時鐘隨便數(shù)了幾個，“比較常見的都會一點兒，不過也就一點兒，日常用，有的還是很吃力的。”

宋祺佑心悅誠服：“你太謙虛了。”

“在你面前裝一下謙虛，其實我心里在想：也不吃力啊，看文獻都行的?！?/br>
宋祺佑笑了聲：“真的嗎？那我以后遇到英語外的文獻，可以找你來翻譯嗎？”

時鐘心“咯噔”跳快一拍：這是宋祺佑第一次主動和他說“以后”。他強作鎮(zhèn)定：“可以呀，朋友身份一個詞一元，男朋友身份免費?！?/br>
宋祺佑沒接話，笑意漸漸淡下去，“男朋友”這件事，他還在思考怎樣做。時鐘受不了這種若即若離，剛還在心悸，這時心里只有自嘲：你在期待什么呢？

“我們走吧。感覺風(fēng)越來越大了。人也多了?！睍r鐘扯緊宋祺佑的外套往回走，走兩步又回頭，“等一下?！?/br>
他撿了塊石頭，蹲下像小孩兒那樣在沙灘上寫寫畫畫，寫完把石頭一扔，拍拍手上的沙對宋祺佑笑：“來沙灘不寫字，就像沒來一樣。”

是俄文。宋祺佑看不懂，不敢亂猜。

作為風(fēng)景點自然不只有海可看，街道獨具特色，表演風(fēng)情各異，甚至還有個小博物館藏在小樹林里。作為風(fēng)景點也自然物價頗高，一張明信片兩元，一小盒水果十五，隨便一個有紀念意義的小玩意兒上百，入時鐘眼的餐廳的價格，就……呵呵。

宋祺佑吃著呵呵的牛排，想到時鐘剛買了房，很是居家地建議：“我們以后還是別吃這么貴的餐廳吧?！鳖D了頓，“雖然你炒股掙了很多?！?/br>
“說什么吶。”時鐘聽著好笑，“我炒股沒掙多少錢，倒騰個酒吧差不多花完了，現(xiàn)在用的錢是酒吧的收入。酒吧掙很多錢的?！?/br>
流言誤我。宋祺佑無話可說。

這個拿死工資和獎金的大學(xué)教授大概不太知道那個地段的酒吧一晚能掙多少。時鐘想到他剛剛憂心忡忡的表情，想到他又不知好歹地說“以后”，有點不樂意：“以后的事以后再說，我們都還沒在一起?！?/br>
只是刀子嘴豆腐心，為減輕宋祺佑心理負擔(dān)，晚飯時鐘選了景點外路邊一家不算貴的壽司店。

回到酒店還挺早。雖然有兩個房間，但浴室只有一個，時鐘讓宋祺佑先洗。兩人在外面逛一天都累了，宋祺佑也就沒好意思扭捏推拒。

洗浴過程出乎意料地順利，宋祺佑本來還有點擔(dān)心時鐘心血來潮鬧騰，或者說，決定愛時鐘后，還有點小期待，不過什么都沒發(fā)生。出浴室后喊了聲“你接著洗吧”，沒人回，他走到客廳看到，時鐘蜷在一個小小的方形沙發(fā)上。

沙發(fā)太小了，時鐘柔韌性好，能蜷成一小塊不掉下來，他的裙子卻沒有那么幸運。顏色一層層的，裙擺從沙發(fā)邊緣隨意地散落到地板，宋祺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