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摸他的頭。

雖然他口中有布無法說話，但顧重明看懂了。那是他在問自己：你怎么了，疼嗎？

第33章失而復(fù)得生包子

軍醫(yī)專心致志地替司幽矯正胎位,忙得滿頭大汗，司幽痛苦的挺身喘息，雙腿分開，身下時而擠出鮮血。

顧重明的眼淚頓時就下來了，跪在司幽身邊攥著他的手，不斷撫摸著他的額角和面頰。

“大幽別怕，不疼不疼,不疼不疼不疼！”

顧重明機(jī)械地念著，既是安撫司幽，也是安慰自己。突然他想到了什么,連忙將司幽口中的布取出來。

“大幽！你抓我，你咬我！我與你一同承受！”

顧重明兩下將袖管卷上去，露出雪白的胳膊，使勁兒往司幽嘴里塞。然而司幽卻偏過頭,咬緊牙關(guān)，就是不動口。

“大幽你怎么了？你……生我的氣了么？我、我……”

顧重明慌了。

周文章對司幽說了一切,司幽一定是生了大氣，才會突然早產(chǎn)。

都怪自己！自視甚高，弄巧成拙！

顧重明一臉悔恨，司幽真真切切地看在眼里。

他固然有許多事情尚不明了,固然有許多話想問個明白，但此時時機(jī)太不對了——

大庭廣眾，他疼得幾乎說不出順當(dāng)話，況且眼下能相見何其珍貴,爭辯過往總是不妥。

司幽憋著綿長而強(qiáng)烈的疼痛，推開顧重明放在他嘴邊的胳膊，在那人驚慌愧悔的神色中，擠出慘白虛浮的笑容，發(fā)著抖的嘴唇艱難張開一點(diǎn)，低聲呢喃道：“傻、傻書生……”

“……大幽？”淚眼汪汪的顧重明望著宛如剛從水中撈出來的司幽，愣了。

司幽虛弱地悠悠一笑。

如果他們還有以后無數(shù)的日子，那他一定會狠狠地抓他咬他依賴他，但實(shí)際是沒有了。這最后最后的短短相伴，他何必傷他？

司幽艱難地抵擋著腹中的折磨。

不多時又一人進(jìn)入馬車，沉聲道：“顧大人，時候到了，該走了?！?/br>
顧重明與司幽雙雙一個激靈。

顧重明不舍地望著司幽片刻，轉(zhuǎn)身對那名御前侍衛(wèi)祈求道：“大人再通融片刻，讓我、讓我看著司將軍平安生產(chǎn)！”

御前侍衛(wèi)向司幽望去，面色黯然，軍醫(yī)目露悲憫，車中所有人的臉色都很不好看。

“顧大人，陛下只給了兩個時辰，如今只剩半個時辰了，我們還要往回趕……”

“可、可是……”

顧重明急得不知該說什么，索性膝行兩步?jīng)_著御前侍衛(wèi)又磕起頭來，“求您！求您再通融些時候，讓我再陪陪他！求您！”

他的額頭再次流出血水，血水又混上淚水，滾滾落下。

司幽看得心里難受，抬手阻止，“傻書生，不要……”

顧重明誰的話都不聽，就砰砰磕個不停。

御前侍衛(wèi)連忙避讓，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無奈地嘆了口氣，俯身將顧重明拖起來。

“顧大人，我等奉皇命行事，回得晚了，我等也吃不了兜著走，請顧大人莫要為難我等?！闭f完不顧顧重明的掙扎，直接將人拖下了馬車。

“傻書生！”司幽半抬起身。

“大幽！大幽——！”

顧重明拼命喊起來，聲音都變了調(diào)。

小虎看看司幽，再扭頭看看車門，嗷嗚一聲從窗口跳了出去。

顧重明死命掙扎，抓著他的御前侍衛(wèi)一時沒留意，讓他掙脫了，他立刻向馬車瘋跑。

司幽雖然在生產(chǎn)，但隊(duì)伍并未停下，只是放慢了行進(jìn)的速度，顧重明想要立刻追上仍是不易。

可御前侍衛(wèi)們抓住他就容易多了。

曠野上，顧重明再次被兩名侍衛(wèi)追上反剪住雙臂，可他毫不屈服，大力扭動掙扎，整個人在空中跳。

小虎也跳上來幫忙，張嘴露出牙，沖著御前侍衛(wèi)嗷嗚一撲，將其手臂緊緊咬住。

侍衛(wèi)疼得松開抓顧重明的手，一時氣憤，另一手抽刀往小虎背上一劃。

小虎凄慘地嚎叫一聲，在空中翻了幾個跟頭后重重摔在地上，匍匐著顫抖不止。

“虎將軍——！”

顧重明掙脫侍衛(wèi)，大叫著撲過去將小虎抱在懷里。雙手很快布滿鮮血，顧重明崩潰了，跪在地上淚水奔流。

“抓我就抓我！為什么要砍傷虎將軍！為什么！……我不逃了，我不逃了還不成么……你們不要傷害虎將軍……”

他將小虎緊緊護(hù)著，小心翼翼地一下下吹傷口，“虎將軍你堅(jiān)持住、堅(jiān)持住……”

抬眼望，載著正忍受產(chǎn)痛的司幽的馬車漸行漸遠(yuǎn)，他大概再也追不上了。

他一回去就要被賜死，他與他的大幽、與他即將出世的孩子，永遠(yuǎn)永遠(yuǎn)也見不上了。

“大幽、大幽……”

顧重明咧著嘴，鼻涕眼淚兇猛涌出，盡數(shù)落在地下。

忽而身后塵土飛揚(yáng)，幾匹快馬攜兩駕馬車急速而來，先頭一人朗聲道：“使君駕到！速速跪迎！”

顧重明驚喜轉(zhuǎn)頭，抱著低聲喘粗氣的小虎三步并作兩步?jīng)_上去。

“君上您救救大幽，他就在前面，他要生了，他難產(chǎn)，很危險！還有虎將軍！”雙手捧著小虎向前一遞，“求您救救虎將軍！”

車門打開，蕭玉衡被侍從攙扶而下，從顧重明手中接過小虎，疼惜地交到侍從手中，“務(wù)必仔細(xì)救治?！?/br>
侍從領(lǐng)命退下，蕭玉衡將顧重明及御前侍衛(wèi)們一打量，道：“陛下有旨，準(zhǔn)顧重明于司幽生產(chǎn)后回宮，特派太醫(yī)一名，為司幽接生?！笨聪蛏韨?cè)，“來人，攔下前方車駕?！?/br>
“領(lǐng)命?！笔捰窈獾氖绦l(wèi)拍馬追過去。

顧重明喘著粗氣，安心地笑了，任憑臉上被血水、淚水與鼻水抹得五碼六道，也顧不得了。

蕭玉衡追上司幽所在的馬車后，命隊(duì)伍行速再緩，并讓人看護(hù)住四周，帶顧重明與太醫(yī)進(jìn)入車內(nèi)。

司幽沒想到他居然還能再見顧重明，失而復(fù)得卻又深知此得終究只是片刻的現(xiàn)實(shí)令他心中難以言喻的折磨。

萬般堅(jiān)守瞬時倒塌，他唯有紅著眼眶枕在顧重明臂彎里，看著自己隆起如小山般的肚子，一次又一次地呼吸、挺身、用力。

每一次都那么痛苦艱難，但如若只有在這時候才能有顧重明陪伴，那么他寧愿痛得再久一些。

晨光大勝，正午晴暖；

黃昏微涼，夜幕深沉。

司幽疼了足足十二個時辰，用盡全力，終于產(chǎn)下了哭聲微弱的孱弱胎兒。

司幽早就想閉眼昏睡了，可他知道這是僅存不多的時刻，于是他拼命堅(jiān)持，看了又小又瘦渾身發(fā)紅的孩子一眼，對狼狽至極的顧重明露出微笑。

“大幽，”顧重明又哭又笑，撫摸著他的臉，“是兒子，我們有了個兒子！雖然是早產(chǎn)，但他很堅(jiān)強(qiáng)！蕭使君這就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