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嚇得黃菁菁心肝一顫,冷汗直冒,好一會才穩(wěn)住了心緒,她略有狐疑的瞥了眼聲音的源頭,“老三?” 周士仁和劉氏老實(shí)沉穩(wěn),這幾年被周士武使喚得跟奴才似的,兩口子卻從不抱怨,劉氏回娘家后就沒人送飯過來,都盼著她死呢。 接下來是推椅子的聲音,片刻的功夫,屋里亮起了燈,一只藏綠色的瓷碗里飄著東搖西晃的燈芯,周士仁一只手端著碗,一只手擋著碗周圍的風(fēng),緩緩走到床前,“娘,您醒了,要不要吃點(diǎn)東西,我去灶房弄?!?/br> 黃菁菁很餓,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吃,再吃下去,遲早有一天會胖得下不了床。 于是,她朝周士仁道,“不吃了?!?/br> 肚子鬧得厲害,嘴上卻說不吃,聽在周士仁耳朵里,不由得喉嚨發(fā)堵,這種口是心非的話,他小時候聽了許多,饑荒之年,他娘帶著他們?nèi)ド嚼锿跇涓?,偶爾會尋到些野菜,他娘便把野菜給他們幾兄弟說自己喜歡吃樹根,后來飯桌上偶爾能吃到rou,他娘總把rou給他們,說自己不愛吃。 他娘年輕時說過的甜蜜的謊言他大哥周士文感受最深,所以才會心甘情愿的把錢拿回家。 他娘的謊言全是為了他們幾兄弟能過得好,很多年不曾聽到過這些話了,周士仁眼角酸澀,低低喊了聲娘,意識到什么,回眸喊道,“栓子,快來給你奶奶磕頭?!?/br> 黃菁菁一怔,看見一個小男孩畏畏縮縮地從周士仁身后走了出來,眼神明亮,皮膚白,有些瘦弱,和周士武的壯實(shí)截然不同,黃菁菁不解,原身胖得走路rou都在打顫,最疼愛的孫子怎么會瘦弱成這樣子? 難道原身說的疼愛只是嘴上說說? 周士仁拉過栓子,讓他磕頭,栓子唯唯諾諾上前,黃菁菁看出他的意圖,軟著聲道,“不用了,過來我瞧瞧?!?/br> 喜歡孩子是女人的天性,黃菁菁也不例外,她握著床沿,哎喲聲坐起來,伸手試圖抱栓子,被他躲開了,黃菁菁皺眉,周士仁怕他娘不喜,呵斥栓子道,“你奶疼你,還不趕緊給你奶瞧瞧。” “你別嚇著他,他本來就受了驚嚇你當(dāng)?shù)脑摵煤冒参克攀??!彼脑拕傉f完,栓子就撲了過來,埋在她懷里,嚎啕大哭,“奶......我怕......” 黃菁菁和周士仁俱是一震,周士仁滿臉心疼,伸手牽栓子,手懸在半空,又忍住了。而黃菁菁本能的伸出手輕拍著栓子后背,哄道,“別怕,回來就好了?!?/br> 寂靜的夜里,上房的聲音格外刺耳,東屋里,范翠翠被吵得睡不著,抬腳踢向里側(cè),“你不是說萬無一失嗎,結(jié)果呢,銀子還沒捂熱就還回去了,我不管,你要把銀子拿回來。” 九百文銀錢,她沒來得及花呢就悉數(shù)還回去了,如何要她咽得下這口氣。 周士武沒了銀子心里不痛快著呢,栓子那孩子長得眉清目秀,能賣個好價(jià)錢,他磨破嘴皮子才說動趙老頭幫他撒謊,栓子賣了三兩銀子,對外說的只有二兩一百文,剩下的九百文他吞了,誰知他娘心血來潮要把栓子接回來,還說出威脅的話來,他能有什么法子? 他拉了拉被子,不讓冷風(fēng)灌進(jìn)被窩里,耐著性子解釋道,“娘的性子你也知道,難道真看著她去死?” 他娘前腳死,后腳衙門里的捕快就會把他們?nèi)ミM(jìn)牢里,里正說的。 范翠翠氣不順,又踢了兩腳,嘟噥道,“糞池里的水那么多,怎么就沒淹死她呢?!?/br> 這話周士武沒法回答也不敢回答,閉著眼不吭聲。 范翠翠越想越氣,幾百文錢,她都想好怎么花了,就因?yàn)槟俏灰詺⒔o弄沒了,賭氣道,“范家村的人說我爹最近身體不好,我明天回去看看?!?/br> “你安生些,三弟妹回娘家了,四弟妹又是那種性子,你一走,家里的事情怎么辦?”現(xiàn)銀全還回去了,但老三一家還欠他的債呢,趙老頭聰明,他和老三到趙家說明意圖后,趙老頭沒有拆穿他暗中貪了錢,只在大家知道的數(shù)目上多添了五百文,他私底下把貪下的銀錢還了回去,但多出來的五百文卻算在老三身上,他三百文,趙老頭兩百文,不過全認(rèn)在趙老頭的名下。 以老三的憨厚,一定會想方設(shè)法把銀錢還上的。 范翠翠又嘟噥了句,周士武當(dāng)沒聽見似的,琢磨著自己的事兒,周家的開銷大,全靠鎮(zhèn)上的周士文拿錢回來,但這次去鎮(zhèn)上,劉慧梅冷嘲熱諷不給錢,怕是尋思著要甩脫他們自己過日子了,周士文一個月一百五十文,逢年過節(jié)東家還會贈禮,如果真的分家,以劉慧梅的心眼,他們別想從大房撈到一文錢。 他不得不為自己算計(jì)了。 湊到范翠翠耳朵邊,小聲嘀咕了急劇,范翠翠氣得咬牙切齒,“她敢?” “這幾年要不是娘壓著估計(jì)早就分家了,你安分點(diǎn)?!?/br> 范翠翠不吭聲了。 真分了家,富裕的只有大房,她才不干呢。 夫妻倆小聲商量了一晚上,霧茫茫的天際灑下灰白,兩口氣就起了,一人去了上房,一人去了灶房。 “娘,起了嗎?”周士武站在屋門前,叩了叩門。 黃菁菁幾乎一宿沒睡,聽到門外的聲音,她故作被吵醒的模樣,“醒了,什么事。” “桃花娘去灶房做飯了,先來問問您想吃什么?”周士武推開門,臉上掛著溫和的笑,黃菁菁總覺得這個兒子是笑面虎,不自在的揉了揉自己發(fā)脹的眼,“隨便吧,栓子受了驚嚇,我這當(dāng)奶奶的哪有精神吃東西,給我倒杯水?!?/br> “哎。”周士武轉(zhuǎn)身出了屋,不一會拿著個斗碗進(jìn)門,碗口比黃菁菁的臉還大,黃菁菁嘴角抽了抽,沒吭聲。 水是涼的,入喉冷得黃菁菁打顫,她縮回被窩,哆嗦道,“待會去鎮(zhèn)上買幾床被子回來。” 胖子本就怕冷,她受不住了。 周士武眼神微詫,又聽她道,“待會把床修修,躺著翻個身都困難,這種床留著做什么?” 黃菁菁四周打量幾眼,補(bǔ)充道,“漏風(fēng)的墻得補(bǔ)補(bǔ)?!?/br> 風(fēng)吹得呼呼作響,夜里聽著瘆人得慌。 看周士武錯愕的盯著自己,黃菁菁靜默了一瞬,扯著嗓門道,“怎么,還不允許我對自己好些了是不是,你們整天吃香的喝辣的,我老婆子修繕下房屋都有錯了?” 周士武覺得他娘又在指桑罵槐了,吃香的喝辣的,除了鎮(zhèn)上的還有誰?他忙低下頭,一臉訕訕,“娘說的哪兒的話,我待會就和桃花娘來幫忙?!?/br> “她懷著孩子,你叫她做什么,你和老三一起?!秉S菁菁不是傻子,原身寧肯自己委屈在這種地方怎么可能沒有意圖,屋里肯定藏著銀錢,只是她的記憶里只有原身說話趾高氣揚(yáng)的口吻,沒有藏銀錢的地方,周士仁說欠了老趙五百文,她得把銀錢拿出來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