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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倒了足足五分鐘,喘氣成了一個干癟的風箱,生生受了一回血罪,才終于成功地翹了辮子。那年魏謙不到十三周歲,還是個青蔥少年,剛上初二,帶著個拖著兩行鼻涕的小meimei——小寶五歲,狗屁也不懂,只會在一邊呆呆地看著大哥和mama。魏謙愣是讓女人的尸體在家里展覽了兩天,乃至于都發(fā)臭了,他也沒想好該怎么處置。死人睡得地方比活人還貴,賣了他們兄妹倆也買不起一塊墓地——更何況魏謙連送火葬場的錢都不打算出——他媽已經(jīng)死了,死人怎么著都能湊合,可他得活著,他得交學費,他還得養(yǎng)活meimei。最后,魏謙決定找個良辰吉日,湊合著拿破涼席把這尸體一卷,直接扔進垃圾堆里,讓她自行降解回歸大自然去。不過沒等實行,魏謙他媽的幾個小姐妹找到了他們家,用事實表明,就算是秦檜,也有仨瓜倆棗的朋友。她們一起攤錢辦好了她的后事,算是把她送走了,一個女的告訴魏謙,她生得就不體面,總不該死得也這樣不體面。cao辦后事剩下的一點錢,她們留給了魏謙和他的meimei小寶,魏謙又翻箱倒柜地把女人留下的一些首飾賣了,這些東西原來是女人的命……不,比命還寶貴。她的寶貝兒子早就看它們不順眼了,她一閉眼,立刻就給抖落出來賣了。用這一點微薄的積蓄,魏謙過上了養(yǎng)著個小拖油瓶的日子,艱難地過了一年多,他初中畢業(yè)了。中考三天結(jié)束,最后一天,魏謙交了卷子,騎車回家。他讀書很像那么一回事,打零工當混混,都沒能影響他的成績,因為學校是他和“未來”和“希望”,和“體面的生活”這些詞唯一的聯(lián)系,他拼了命地都想抓住。沿途魏謙買了幾個饅頭,把車停在一大片筒子樓建的簡陋的自行車棚里,拎著東西往家走,就看見了那個小崽子。小崽子細手細腳瘦骨嶙峋的,就顯得腦袋大,比小寶高一點,但是高不到哪去,也許和她差不多大。他穿著一件大人的“二桿梁”背心,下面光著,鞋也沒有,背心上湯湯水水,什么玩意都有,看上去是好一片祖國河山姹紫嫣紅,正在一個小胡同的垃圾堆旁邊掏垃圾吃。這么一個小東西,也不知道是怎么活下來的,連野狗也欺負他,魏謙經(jīng)過的時候,小崽子正跟一條狗在一個小胡同里對峙——為了半罐別人扔了的牛rou罐頭。野狗瘦巴巴的,個頭卻不小,眼冒紅光,不知道有沒有狂犬病,但是在城市打狗運動如火如荼的時候還能活下來,大概也是狗中豪杰。本來魏謙是不打算理會的,像這種小崽子,個把月總是能見著一個,不小心被生下來了,不小心活了,還沒有父母雙全的命,過一陣子差不多也就死了,可就在魏謙往那邊瞟的時候,正在那人狗情未了的小崽子居然碰巧也抬頭看了他一眼。就這么片刻的機會,野狗抓住了,見它的對手一分神,立刻撲了過去,小崽子大概是被人圍追堵截得時間長了,反應(yīng)十分敏捷,往旁邊一撲,就躲過去了,于是那條野狗好死不死地就撲到了魏謙少年的腳底下。這畜生紅著眼,鼻翼里發(fā)出呼哧呼哧的動靜,像是急紅了眼,敵我不分,對著一個打醬油的無辜群眾一通狂吠,呲出一嘴大黃牙。魏謙正盤算著自己萬一考上高中,學費該怎么解決的問題,沒打算理會它,抬腿要走,結(jié)果也不知這畜生是怎么想的,居然一低頭沖著他的腳脖子來了一口。魏謙忙一縮腳,沒咬著。魏謙當時十三四歲,爹死娘死還帶著個只會流鼻涕的meimei,盡管考試發(fā)揮得一流,可考上也不一定能上,處境凄慘。這樣長大的孩子,他的性情如果不憤世嫉俗,那是不大正常的——因為那意味著他太會表演,將來很可能會變成個高智商的反社會分子。所以正滿腹煩心事的中二少年當場就急了,抬腿給了野狗一腳,他從小和混混們長大,慣常動手打架,這一腳分量不輕,直接把大狗踹到了墻上,野狗依然不依不饒,又一口咬在了魏謙的鞋上——幸好這雙鞋是撿來的塑膠鞋,雖然又硬又不透氣,但是好在結(jié)實,沒咬透。魏謙甩了一下,見甩不開這條死狗,于是用腳大力踩住野狗的肚子,又從旁邊撿起一塊磚頭,下了狠手砸在了這狗中豪杰的腦袋上,砸了一下,豪杰就松口了,砸了兩下,豪杰就頭破血流了,徹底成了個鬼雄。人,還有狗,在這個時候、這種地方,其實都是一樣的——好比有的人西裝革履好房好車,有的狗定期美容油光水滑。而還有一些人和狗,注定在這樣一條充滿了垃圾的小路上,為一些可笑又可悲的理由撕咬搏命,流血流汗。同人不同命,同狗也不同命。第三章魏謙怕“狗鬼雄”死得不透活受罪,于是體貼地又用磚頭狠狠補了幾下,直到把狗頭砸了個稀巴爛,這才喘著粗氣扔下磚頭,在墻上抹了一把手上的狗血。他這才有機會抬頭打量一下那害他橫生枝節(jié)的小崽子,可這小白眼狼居然已經(jīng)趁著他打狗的時候把那桶罐頭搶走了,抱在懷里,狼吞虎咽起來。大概魏謙的眼神太有殺氣了,小崽子明顯哆嗦了一下,睜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看了看魏謙,嘴角一排罐頭湯不小心流了下來,他立刻誠惶誠恐地伸手接住,把自己的手舔了個干干凈凈。魏謙心里的無名火更盛,恨不得把這小崽子的腦袋踩下來讓他舔自己的鞋,舔個夠。小家伙見他目光可怖,還以為他要搶自己的罐頭,頓時警惕起來,抱緊了罐頭,站起來背靠墻角,擺出一副誓死捍衛(wèi)領(lǐng)土的英勇架勢來。魏謙頓時又泄氣,心想自己跟這么個小玩意較什么勁呢?他于是無趣地往地上啐了一口,轉(zhuǎn)身走了。等成績這幾天,魏謙并沒有浪費寶貴的假期,他白天和麻子三胖一起去練攤,賣黃色錄影帶,晚上在臺球廳找了個活,每天賺十塊錢的看場子費。他發(fā)現(xiàn)那天碰見的小崽子似乎在充滿了垃圾的胡同里安了家,每次魏謙出門的時候,都能看見他在垃圾堆里尋找自己的晚飯。魏謙經(jīng)過的時候,如果心情好,他偶爾會扔給那小鬼一個饅頭。魏謙對親生父母一直都是仇視的,兒童最早都是從和父母的相處中領(lǐng)會怎么樣接觸世界上其他的人,因此他很難不仇視社會,他的愛心比北方春天的雨水還要有限,之所以偶爾對那小家伙另眼相看,也是他觀察過這孩子。他發(fā)現(xiàn)那小男孩胳膊腿都齊全,身體沒有任何殘疾,智力不但沒問題,可能還比普通的孩子高,長相看不出來,但是一雙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