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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手把大門甩上,把那兩道艷羨的窺探視線徹底隔絕在了門外。讓他進來?魏謙心說,他要是個百萬富翁,這樣的小崽子,他愿意養(yǎng)個十頭八個的,每天早晨讓他們站成一排點名報數(shù)玩。可他是嗎?他只是個窮得出類拔萃的小混混,連自己開學(xué)要交的四百塊錢學(xué)費都不知道上哪個猴山上弄去呢!可惜女生外向,宋小寶這個小丫頭片子簡直不是東西,尿布剛摘下來沒兩天,居然就已經(jīng)學(xué)會胳膊肘往外拐了。沒兩天,魏謙一進門,發(fā)現(xiàn)小寶已經(jīng)把那小崽子放進了家里。魏謙怕外面的小野孩有傳染病和寄生蟲,會傳染給小寶,于是當(dāng)即沖meimei發(fā)了一通火,把小丫頭嚇得哇哇大哭。他伸手拎起小崽子身上的背心,像丟快抹布一樣,再次把他扔出去了。小男孩就在他手里掙扎,掙扎不過,就用那雙黑亮黑亮的眼睛盯著他看,那眼睛像是山里剛被雨水洗過的黑石頭,在臟兮兮看不清五官的小臉上顯得分外扎眼,顯得那么野性,又充滿著憤恨、失落和隱約的哀求。“狗崽子?!蔽褐t罵他。小寶她真是個記吃不記打的東西——主要是因為魏謙沒有真的打過她,他雖然不怎么表達,實際上寶貝得連她一根頭發(fā)絲都沒碰掉過,以至于挨罵的事,宋小寶同志撂爪就忘了。過了沒有三天,她就又把那小崽兒給領(lǐng)回來了。這還要陰魂不散了,這一回,她冷漠又壞脾氣的大哥終于被激怒了,魏謙伸手去抓男孩,男孩察覺到危險,忙躥起來躲開,讓魏謙這高高揚起來的一巴掌揮了個空。魏謙氣急了,抬腿給了他一記窩心腳,男孩被結(jié)結(jié)實實地踹疼了,竟然也不叫喚,只是悶哼了一聲,順勢跪在了地上,伸出雙臂,抱住了魏謙的腿。小寶這熊孩子總算是長了見識,她從沒想過朝夕相處的大哥居然會這么暴力,嚇得“嗷”一嗓子大哭起來,嚎著說:“哥!”那男孩也不知怎么的,聽見了這話,心神仿佛被牽動了,他裝了一年多的啞巴,此時卻沒頭沒腦地對魏謙開了口,盡管他的聲音沙啞得不像個小孩,發(fā)音也奇怪得很,可魏謙還是聽清楚了他的話,他學(xué)著小寶說:“哥!”魏謙抬起來準(zhǔn)備狠狠踩下去的腳就突然動不了了。自己在干什么?魏謙茫然地想,毆打這么一個小崽子?這和他那賤貨媽還有什么區(qū)別?末了,魏謙嘆了口氣,緩緩地縮回了腳,一言不發(fā)地走進廚房,草草地下了一鍋清湯寡水的掛面湯,端到小男孩面前:“吃吧?!?/br>男孩不想表現(xiàn)得太沒出息,可惜這碗面對他而言如同久旱逢甘霖,他一聞到香味,“出息”倆字就歡快地把他拋棄、結(jié)伴私奔了。他幾乎把臉埋進了碗里,稀里嘩啦一頓猛吃,秋風(fēng)掃落葉一般,連干了三碗,肚子都撐圓了。魏謙平靜地坐在旁邊,等他吃完,就動手收拾了碗筷,然后對男孩說:“聽得懂人話吧?行了,我知道你聽得懂。”魏謙甩甩手上的洗碗水,蹲下來,讓自己的視線和小東西齊平。“我養(yǎng)不起你,”他幾乎調(diào)用了自己生平最大的耐心說,“你啊,找錯地方了?!?/br>男孩嘴邊還有沒擦干凈的菜湯,璨如星辰的眸子盯著面前的少年。魏謙輕輕地在他的肩膀上推了一把:“行了,吃飽就走吧?!?/br>一分鐘以后,男孩第一次直立行走出他的家,而不是被他暴力扔出去的。有兩三天,魏謙都沒看見那個糾纏不休的小男孩,直到第四天黃昏,他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家,計算著自己還差多少錢學(xué)費的時候,他在家門口又看見了那個小男孩。這回小寶沒敢開門,兩個孩子一個站在門里,一個站在門外,聽見腳步聲,一起抬起頭,眼巴巴地望向他。站在門口的男孩手里拖著一個巨大的蛇皮袋子,里面“叮叮咣咣”的,魏謙垂下眼掃了一眼,發(fā)現(xiàn)是一袋子的瓶子蓋和易拉罐。“這個能賣錢?!币娝季貌谎哉Z,男孩才小聲地解釋說,他仿佛怕魏謙不相信,伸出臟兮兮的小手,手心里汗涔涔地握著兩塊零五毛的紙幣,“真的,我賣過了?!?/br>魏謙依然是沉默。小寶適時地輕輕叫了一聲:“哥?!?/br>魏謙一閉眼,心說:“這他媽的,都是什么事!”第五章就這么著,小男孩到底是死皮賴臉地留下了。好多年以后,當(dāng)男孩自己回憶起這件事的時候,他都幾乎覺得自己做成了一件不可能完成的壯舉。他那混賬大哥在翅膀長硬了之后,越發(fā)把他的混賬特質(zhì)發(fā)揮得舉世無雙,天生長了一副鐵石心腸,從來是說一不二,男孩有時候懷疑,這個世界上究竟有沒有能改變魏謙想法的東西。可那一年,在觀察了數(shù)月,又軟磨硬泡了好幾個星期后,他竟然真的成功地打動了這個鐵石心腸的混蛋。小男孩在魏謙家里住下后,慢慢地恢復(fù)了他的說話功能,只是大多數(shù)時候依然很沉默,似乎擔(dān)心自己的存在感太強,會招來別人的討厭和虐待。一開始,他連床和沙發(fā)都不敢上,到了晚上就往墻角一縮,像條小野狗一樣睡在地上。似乎是只要有一個能避風(fēng)遮雨的屋頂、幾口干凈的飲食,他就已經(jīng)滿足了。魏謙觀察他的行為,難以抑制地想起自己像這小東西一樣大的時候,也曾這樣小心翼翼地討好過繼父,他了解那些行為的意義,不但沒覺得男孩古怪,反而暗暗生出了某種隱秘的感情聯(lián)系來。當(dāng)然——他不會把這種感情表現(xiàn)出來,魏謙認(rèn)為自己作為一個“當(dāng)家人”,在家里趾高氣揚一點是應(yīng)該的。他耐著性子把小家伙給洗干凈了,又怕他有虱子,把小男孩的頭發(fā)都給剃光了,還找了一件小寶的舊衣服給他穿。光頭小小子穿著小女孩廉價的、掉了花邊的裙子,竟然也不顯得十分違和,可見小男孩底子是好。魏謙看著他若有所思地打量半晌,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地做出了如下品評:“人模狗樣的?!?/br>不過魏謙想,大概人小時候長得都挺好看,可能是因為小吧,心里什么也不愁,所以眼神也是干干凈凈的,能反光。這個荒謬的看法被三胖一口否決了——三胖說美就是美,丑就是丑,都天生的,和年齡大小半毛錢關(guān)系也沒有。三胖、魏謙和麻子是一起長大、從小穿一條褲子的交情,三胖比魏謙大三四歲,麻子跟魏謙一年出生,小時候一起玩泥巴,長大了一起當(dāng)混混,盡管沒有在一起做過一件好事,但是交情甚篤。到了青春期,魏謙往豎里長,越來越瘦越來越高,三胖就往橫里長,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