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明。他買了豆腐花，去見心上人。到了他家，發(fā)現(xiàn)他的房間門沒有關(guān)，門一推就進(jìn)去了。

他走進(jìn)去，發(fā)現(xiàn)自明還在睡。

他叫了一聲：“阿明，阿明?！?/br>
沈自明沒有醒。

他將早點放下，將豆?jié){倒入杯子里，再去叫他，他還是沒起來。

沈寄流輕輕地拉了拉他的手。

從一推開房門他就知道了，這沒什麼可驚奇的，屋內(nèi)那一大片血跡。

他在沈自明身邊坐了很久，靜靜地看著他的臉，他的身體，他的手。

他覺得自己什麼都不想干，就想這樣坐著，陪著沈自明，陪著他，一直到世界毀滅。

沈寄流說：“如果知道他今天會死，前幾天我就不跟他吵架了?！?/br>
沈中書聽了，心里愈加不好受，低著頭小聲抽泣。

長華拍了拍他的肩：“都去休息吧。這里由我來跟寄流守著就行?！?/br>
沈中書不肯離去，執(zhí)意要在這里陪著表哥。沈世也無睡意，其實，沒有長華，他也不想回那個冰冷的家。

夜雨越來越大。

淅瀝瀝的，靈堂里的長明燭搖曳著，和尚敲著木魚，為死者誦讀超生經(jīng)文。

三天後，天氣仍未放晴。

沈自明出喪。

鎮(zhèn)上的習(xí)俗仍是死者為大，不能火化。但沈寄流卻執(zhí)意給他火化，理由是，自明一生都想出去，到外面的世界看一看，所以，不想在他死後，還要將他的靈魂與rou體束縛在這個囚牢里。

沈世同意。

出喪那天，全鎮(zhèn)人都來圍觀了。大家私底下都在議論紛紛，沈家必定造了什麼孽，一而再再而三的死人，人人臉上都露著驚恐之色。

沈自明的尸體被一把火點燃後。病重沈母忽地從恍惚中醒來，癱倒在焚化爐前，哭得撕心裂肺。

沈世走過去，想扶她起來。

不料這女人，看見是他，猛地抬起手，用力給了他一個耳光：

“沈世！你到底還要害我們多久才甘心！”

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女人那巴掌打的很重，直接就在沈世的臉上留下了五指紅印。周圍人都被她的舉動嚇到，僵在原地不敢出聲，可心里頭又充滿了隱秘的好奇與幸災(zāi)樂禍，一種對沈家秘密的窺探。

沈長華眼睛微微瞇起，望向那女人。

女人一臉的悲怒，望向沈世的眼神簡直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她道：“當(dāng)年你們兄弟的事，是他們對不起你?？扇缃褚呀?jīng)過了多少年了，他們也死了，為什麼你就不肯放過我兒子！”

焚化爐烈火熊熊燃燒，沈自明躺在烈焰中，面容平靜，并無痛楚。女人哭的不能自遏。沈世知她是喪子悲痛，并不與她計較，只對沈中書交代，讓他將她扶回去休息。

可是女人并不承情。她掙脫沈中書的攙扶，指著沈世的鼻尖怒罵，恨不得將沈家所有的丑事都揭露出來，曝光在這青天白日之下，“你這個不男不──”

沈世臉色頓時慘白一片。

眾人豎起了耳朵，都在等那隱秘浮出水面。

可是女人突然停住，沒再說下去，而是轉(zhuǎn)了個身，面朝兒子的焚化爐，喃喃道：“都死了，夫君死了，兒子也死了，大家都活不了，都是命。都是命……”

沈世道：“大嫂?！?/br>
女人沒回他，盯著焚化爐不語。忽地，她對身邊的中書說：“在我兒子沒化成灰燼之前，我要去看他一眼，你不要攔著我。”

中書只好松開手。

女人慢慢走過去，隔著烈火，靜靜地凝望著自明。漸漸，她嘴角浮起了笑容，眼神朦朧起來，焚化爐里發(fā)出劈里啪啦的燃燒聲，她的唇微微動了幾下，聽不清她在說些什麼。

後面的和尚臉色頓變：“不好！快攔住她！”

然而已經(jīng)來不及。

女人縱身一躍，跳入了焚化爐中，擁著兒子的尸體，一起化為灰燼。

天地間響徹她的笑聲。

癲狂，怨毒。

“沈世，我詛咒你不得好死。”

和尚的念珠碎了一地。

周圍人已經(jīng)徹底驚呆掉，忘了呼吸動彈。

沈世更是如墜噩夢，臉色慘白，渾身戰(zhàn)栗。

烈火熊熊燃燒，火舌邪惡的竄動著，變幻出千萬惡鬼臉。

人間地獄，不過如此。

和尚悲憫地念了一聲阿彌陀佛，猛地轉(zhuǎn)過身，看向身後的某人。

只見長華嘴角噙笑，被火光籠罩著的臉，隱隱現(xiàn)出妖魔之姿。

沈家的悲劇，一夜傳遍整個鎮(zhèn)中，人人都道沈家祖上造了孽，得罪了冤鬼，如今厲鬼索命來了，現(xiàn)在死的是沈家表兄弟，很快就會輪到其他人頭上。人言是軟刀子，下人們受不了，將這事匯報給沈世，沈世只淡淡道：“隨他們罷?！?/br>
沈自明的骨灰最終沒有入土，被沈寄流裝進(jìn)骨灰壇帶回了家。直到這時候，大家都看出了他們之間的蹊蹺。下人瞧出來，既覺背德luanlun可恥，又覺他可憐。沈世卻沒有說什麼，由得他來，夜間床榻間，對沈長華說的，不過是一句“可憐人。”

沈自明死去的第七天。

傍晚，沈世醒來。

最近，像是回光返照一般，他的精神好了些許，也長了幾兩rou。

長華今日不去鋪子，陪他在家練字。

提筆的時候，一滴墨濺到了紙上，滴出一小滴漆黑的墨點。

長華道：“父親有心事嗎？”

沈世收起紙筆，走到園子里。

暮色漸漸濃重，像塊尸布，將整座小鎮(zhèn)包裹的密不透風(fēng)。一輪猩紅的圓月慢慢從幕布天空隱出，猩染了天空一角。

沈世道：“前幾天，我不小心把硯臺打碎了，跟老劉叔從新訂了貨，你去幫我取一下吧。”

沈長華問：“現(xiàn)在嗎？”

“嗯，快去快回。我等你回來吃晚飯?！?/br>
長華望著他的側(cè)臉，靜默了片刻，道：“好?！?/br>
他走了，直到背影都看不見，沈世才靜靜地開口：“出來罷?！?/br>
有人自花叢角落走出來。

纖細(xì)的身姿，秀美的臉容，那羞怯而靦腆的嘴角，此刻是陰沈的緊抿著。

沈世道：“你知道，你殺不掉我的?！?/br>
沈中書低下頭：“沒有你，就不會有這些事情。自明哥哥也不會死。”

沈世在石桌邊坐下，細(xì)長的手指慢慢敲著圓桌，眼神平靜地打量著沈中書：“你可知道，這一切都是報應(yīng)？”

“什麼意思？”

“有些事你還小，看不清楚，被人蒙蔽了眼睛。你恨我，我知道，你想殺死我，不過是為了我兒長華?？墒?，”他的話鋒一轉(zhuǎn)，豔煞至極的眉眼突然冷厲下來，“你做的再多，也只是妄想。”

“你！”沈中書像是被戳中了極痛之處，全身抖的如篩子。沈世并不放過他，繼續(xù)說下去，“就算你殺了容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