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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臉透著一股不正常的嫣紅,卻是極不祥。長華猶豫了片刻,將手伸了過去,摸到了他的臉。只覺得父親臉上火一般灼熱,燙的他連忙縮回手,心里愈發(fā)慌了,端來侍女留下來的水盆,擰干毛巾細細為他擦臉和手腳。沈世似乎已病的恍惚,卻感覺到有人在為自己擦身子,便喃喃問道:“是爹爹麼?”沈長華沒做聲。沈世又道:“我忘了,爹爹已經(jīng)死了。那是大哥?二哥?還是三哥?”沈長華將毛巾重新浸入水中,擰干,重擦。沈世虛弱地搖著頭,似乎有些抗拒:“你們?yōu)楹我ξ??哥哥們。為何要害我……”一顆透明、晶瑩的淚珠,從他眼角悄然滑落。沈長華停下動作,終於入了魔障。從沈宅出來時,已經(jīng)入夜。天上下起了瓢盆大雨。閃電雷鳴,將崎嶇的山路劈成白晝。他濕淋淋的跑回了家,走到家門口,發(fā)現(xiàn)母親坐在門口的木檻上靜靜等著他。母親問:“他還好麼?”長華點點頭。母親又道:“你也知道他快要死了吧?”長華頷首。母親望著他,眼神有些古怪:“那你可知道,沈家的秘密,以及你父親是被誰害的?”長華搖頭,又點頭。母親便在大雨聲中,將她所知的內(nèi)情,娓娓道來。雷聲那麼大,閃電一道道劈著,山中的荒木被劈中,轟然倒下。腳下的泥土被雨水沖成了泥漿,纏裹著沈長華的腳。他在雨中聽見母親說:“想要救你父親,只有一個法子,那就是取他至親的人心頭一抹血?!?/br>至親的,有血緣關系的人,心臟上的血。沈長華抬頭看向母親。母親淡淡道:“他身邊沒有至親的人了,只有你,你是他的血親,是他的兒子?!?/br>長華下意識地朝後退了兩步,母親也沒阻攔他,就這樣定定地望著他。沈長華退了兩步後,停頓了幾秒,又走了回來,站到了原地。母親道:“我兒長華,你可愿救他一命?”長華沈默,沈默了許久。最後一道閃電從天空劈過時,他開口了,聲音是不符年紀的嘶啞,他說:“我愿意。母親,我愿意,請你殺了我吧。”次日,沈世病愈,額間浮出朱砂痣來。病愈後,他問下人:“昨晚可有人來過我房中?”下人道:“沒有?!?/br>沈世看向地面上略微暗沈的水漬,有些疑惑,模糊的記憶中,昨晚似乎有人來過,然後自己便痊愈了。或許,只是他病重的幻覺。他不知道的是,那晚他飲下的,是他親生兒子心頭的一抹血。他的兒子沈長華,被母親親手用刀扎入了心臟,刀尖生生剜出了他心頭的一抹血,和著藥水,連夜被阿蘿送去,救活了他一命。長華卒於七歲。他死了,但是又沒死,縱然是幼童,心中卻有了逆天的魔障,死後不得安生,下不了黃泉,生生吊在人間,不肯閉眼。母親心中又懼又恨,拿著刀子在她心口又炸扎了無數(shù)刀,他卻仍舊不肯閉眼。最後,她叫來了常來家中的陌生男人,丟下一句話“養(yǎng)著他”。養(yǎng)鬼。母親帶他離開了這里,用了十多年的時間,生生將他從小鬼養(yǎng)成了活死人,令他如正常人一般可以在烈日下走動,以煞氣喂養(yǎng)著他,十年如一日給他灌輸著“要復仇”的念頭。十八歲時,母親終究因為陰損之事做多,被禁術反噬,躺在病床是奄奄一息。臨死前,她拉著長華的手,說“去救他,帶他出來。”長華不應。她利爪般的手死死攥住長華的衣袖,一字一句:“十八年,我以陽壽養(yǎng)著你,不過就是為了那個目的。你莫要忘了與我的承諾,否則生不如死,永墜阿鼻?!?/br>長華沈默著,不應,也不拒。母親急促道:“應了我,應了我!”長華仍是沒應。一旁的老仆人哭道:“少爺您便應了夫人吧?!?/br>長華垂下眼瞼。閃電劈開斗室,眼看著母親氣若游絲就要閉眼,他這才低聲道:“好,我應你。你便去吧?!?/br>母親雙眸一彎,含笑離去。爾後,便有了沈長華萬里歸鄉(xiāng)那一幕。沈世聽完後,呆怔了半晌,忽然低頭,掩住煞白的臉色。他想過真相,想過一切,想過他殺人的動機,但是他卻沒想到,兒子已經(jīng)死了,他的兒子,還在天真爛漫的年紀,就為自己忍受萬仞之絞,為自己剜心喂血,死不如生,生不如死,變成厲鬼回來,只為了一句“我要救你”腦海中浮現(xiàn)出床笫間那句情話:“沈世,你是我的心頭血,我的朱砂痣”。竟是如此!竟是如此!沈世覺得心頭劇痛,劇烈痛,血氣下沈,血上涌,終究沒有忍耐住,一口鮮血嘔了出來,濺在雪白的衣襟上,像雪中綻開的紅梅。長華拿來方巾替他仔細擦拭干凈,聲音極輕地說:“父親可知,當年我也是這般,刀子扎在心口,痛的很,卻又叫不出?!彼D了頓,又道,“但我心里卻是甘愿?!?/br>一切都是魔障,一切都是命。十八年的執(zhí)念,終究演變成了畸形的愛情,他想要占有父親,不再滿足於救他活命,做為一只被養(yǎng)大的厲鬼,心中的黑暗面盡數(shù)迸發(fā)。他恨容娘的癡心妄想,所以將她吃掉。他恨劉凱,竟敢威脅自己的掌中寶,他便切開了他的五臟六腑,小翠與阿采曾經(jīng)一起謀害過父親,所以他將他們吃掉。沈自明,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對他的人抱有任何妄想!不該造下那些孽!“當年謀害父親的那幾個,都被父親你親手殺掉了??墒歉赣H不知道的是,他們沒有死,靈魂附居在他們的兒子身上。如今,各個都老成了精怪?!?/br>沈世道:“我都知道?!?/br>沈長華頷首:“我想,你也是該時候知道了。不然也不會來問我?!?/br>沈世伸手,撫向他的臉。觸感冰涼,像冬天里的冰雪,他聲音已帶哭腔:“你何苦?!?/br>沈長華若有似無的笑了一下:“不苦。”心甘情愿的犧牲,不叫苦,一切都是甘之如飴。只是,有個問題,終究還是要問。“你現(xiàn)在……是什麼?”是人,是鬼,還是凌駕於人與鬼之上的……和尚的聲音自背後傳來:“他已經(jīng)成為了煞。”古書有記載,人死之後,魂燈不滅,心中若有不解執(zhí)念,則會變成厲鬼。若是執(zhí)念太深,則入魔障,尸身不毀,以生血活人陽壽飼養(yǎng)數(shù)十載,吞生人腦髓,食千年怨魂,則成煞。不歸地府,不屬天界,永世不得輪回,生生世世,永生不朽。祠堂那夜的大火,沈長華吞下了銀環(huán)的魂魄,立地成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