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咬緊牙把膽子壯上，是禍?zhǔn)歉ｊJ了再說。臉面卻苦得像霜打的歪瓜，一時半會兒再也松不開。

“咱們下午就離校了，”趙輝邊走邊尋思：“萬一趙德才那伙人有心，怕會去打聽，到時不好說，”他抬頭道：”得想個什么法子對付過去?！?/br>
“嗯，”紀康回道：”走前我跟梅曉紅打過招呼，說咱仨中午一塊兒吃壞了肚子，請假回宿舍睡覺，也讓她得空跟趙喜班主任說一聲。”他蹙著眉：“晚上咱幾個手腳利索點兒，小心別讓人瞧見模樣，問題應(yīng)該不大?！毕胂胗值溃骸摆s明兒一早，我再找體育老師說說，就說咱們昨兒個偷懶了，讓他幫忙照應(yīng)著。這樣萬一梅曉紅那邊穿了幫，還能說是上他家玩兒去了?！?/br>
學(xué)校那體育老師幾乎就是紀康的哥們兒，這一張保票打得等于十足十了。趙輝微張著嘴，訝異萬分地看向前頭的人。同樣光潔**的額頭，年輕帥氣的眉目，于頃刻間聲色不動就已將四方八面籌劃得滴水不漏。不可思議的同時，只覺又佩服又有愧。先前吵架那會兒，自己竟罵他袖手旁觀、冷腸冷肺，怪不得這家伙會氣成那樣。不過轉(zhuǎn)念一想，這人雖是可佩實則更為可惱，多解釋一句就要死了？平時油腔滑調(diào)那會兒不見他肯當(dāng)個鋸嘴葫蘆？分明是故意的，這死木疙瘩，當(dāng)真又臭又硬。

還想著，紀康就突然回過頭，斜眼睨著他笑：“那天可是你先發(fā)火的哈。別想在后頭偷摸埋汰我，哼！當(dāng)我不知道。”

“嘁，滾你的！”趙輝嚇了一跳，臉都熱了：“誰有空埋汰你！”這小子**是人是鬼？！

紀康挑眉一笑，慢悠悠道：“哦……沒空??？”黑溜溜的眼仁子盯著他一轉(zhuǎn)，便回過頭去繼續(xù)趕路，再不多話。只剩下趙輝腔子里那顆驚乍乍的東西，噗通噗通，噗噗通通，瞬間跳成了亂麻。

“梅曉紅好像對你不錯?。亢枚硕说娜フ埣僖材芙o你批？”還好趙喜走在中間，看不到他臉色，只顧著找紀康打趣：“以前不是總捏著你短處不放？咋給捋順的？”

“不知道，”紀康應(yīng)了聲：“誰有空捋她?！?/br>
說起來梅曉紅還真怪，自上回那件事兒后，非但不追究，對紀康的態(tài)度還明顯好轉(zhuǎn)。也再不計較他的課堂紀律，上禮拜甚至指名叫他接替英語課代表。那會兒他兩人正在冷戰(zhàn)，趙輝聽班上同學(xué)議論，說紀康貌似還不大樂意，怕擠占了他時間。真是一個人一個脾性，好事兒盡讓這小子碰全了。

“就是就是，”趙喜嘿嘿直樂，瞇眼**著頂他一下：“要‘捋’她，那還不如‘捋’黑丫兒過癮。對吧兄弟？嘖，嫩得就跟水蔥兒一樣……”

“趙喜，”紀康騰地站住，轉(zhuǎn)過身，面無表情、眼神陰冷：“這話我不說第二次。你給我把你那滿腦子下流玩意兒收好。再敢讓我聽見，你胡謅了趙敏什么，”他沉著嗓子，一字一頓：“我直接給你踹山下去?！?/br>
第十二章

趙喜伸著脖子，整個人都怔住了，好半晌才應(yīng)：“我不說她，以后，一直?！蔽惨粼交降?。

紀康盯著他，眉心皺了皺，掉過頭去繼續(xù)趕路。

之前還不知道，紀康這么在意趙敏。趙輝撇開那絲異樣，看了眼趙喜。這小子從小到大都沒正經(jīng)說過一句話，這當(dāng)兒竟低著頭、緊閉著嘴，頂心上箭豬似的刺毛都仿佛層層萎垂了下去。臉色也是，喪氣，似乎還夾雜著那么一點兒，苦悶？趙喜也會苦悶？

趙輝正待細看，趙喜卻霍然挺起胸，像給自己打氣一樣，鼓起腮幫子連做了好幾個鬼臉，還回頭沖他晱眼笑笑，歪脖子扯扯自個兒的厚耳垂。瞧那一臉?biāo)老啵膬哼€有一分半點兒不良情緒？趙輝不由失笑，再不管他。

下了山就進入大洼地了，說是洼地，其實比山路好不了多少，甚至更難走。一不小心就會磕個半死，若是不巧卡進巖縫里，那是想死都死不了。數(shù)十丈寬形狀各異的嶙峋巖片散落滿地、交錯堆疊，或灰白或黢黑，裹著冰層像一幅幅多角度強光鏡面，刺得人睜不開眼睛。

幾人走不多久就淚水汪汪、昏頭脹腦，眼皮、嘴唇灼痛不止，連鼻孔都像塞滿了沙粒。紀康好不容易拾到根尺余長的斷枝，劃火點著一頭燒成炭燼，捻了黑灰叫過趙輝：“來，閉眼?！边呎f邊揩掉他眼邊的濕跡，往下眼瞼處細細抹上層炭末，彈彈他的臉笑道：“哈，好了，國寶?！?/br>
“靠，你待會兒也一樣?！北情g熟悉的氣息與頰上滑動的指尖，仿佛一簇簇輕柔的飛羽，頃俄收走了痛感。趙輝呼出口氣睜開眼睛，見紀康正掛著兩行淚幫趙喜抹炭粉，模樣滑稽得不行，不由噗一下笑出來，抽了他手里的樹枝說：“我?guī)湍阃??！?/br>
“好?！奔o康剛轉(zhuǎn)過身又立刻退開，盯著他滿眼戒備：“不行，我自己來?！?/br>
“嘁，小人之心。”趙輝一把揪住他，搓了灰繃著笑就想伸手抹，卻被那小子不由分說抓緊手腕拖過去，另一只手握住他的肩：“嘿嘿，對付小人，就得用小人之心?！奔o康得瑟地一笑，閉上眼：“快涂。”

兩人瞬間貼得極近，仿佛被人面對面摟進懷里，見那人嘴角含笑俯下臉來，趙輝頓時心頭劇跳，哪還顧得上使壞，匆匆抹了兩下趕緊脫開身，掉頭急急往前走，眼底那片蔭涼卻再難壓住遽涌而上的煩亂。

紀康也不知正想著什么，一路默不作聲落在后面。趙輝沒有回頭，邊走邊恨恨想，**的，老子不就是喜歡了一個人，有啥大不了？不管該不該、對不對，除了天知地知，鬼都不知道，何必整的成天偷偷摸摸、賊頭賊腦！一直行到大洼地邊緣，那陣煩熱才隨著前方巨石聳立的荒涼河谷，完全沉淀下去。

紀康也凝神看向那道寸草不生的干涸深坳，這一帶跟松鴉谷北面的高崗一樣縱深懸殊，完整留存著第四季冰川地貌。多級剝夷面、斷裂帶層狀分布，冰斗、刃脊、冰坎和冰蝕槽谷比比皆是，單調(diào)而寥闊，恒久地沉默著，橫亙在蒼涼天幕下。他輕聲說：“不知道七八十萬年前，這里，是什么景象?！?/br>
“嗯?！壁w輝應(yīng)道，深吸一口氣。眼前仿佛瞬間掠過冰川轟隆隆運動沖積，推擠著那些石塊撼天動地從遠方滾滾而來的壯觀場景。兩人并立在深深的河谷前，靜默著再未說話。直到多年以后，趙輝還清晰地記得，那一刻連一絲風(fēng)都沒有，天地時空仿佛都遽然凝固了，失足墜入曠古洪荒的，無盡沉寂中。

這里沒法走，仨人后來沿著上游峭壁攀援而下，馬不停蹄左轉(zh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