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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中努力睜大眼睛,沖著雷鳴大喊堅持住。從李潤野的角度看過去,只能看到后腦勺的后腦勺,但是不知道為什么,他的腦海里會清晰無比地浮現(xiàn)出八戒的臉,他的表情,肆意飛揚的眉眼,總是勾出好看弧線的嘴唇,專注狡黠的目光我會拉住你,死也不會放手!很快,有人拋下來一根救生繩,還有人拽著另外一根繩子飛快地滑到雷鳴身邊,把他攔腰捆住、抱穩(wěn)后示意顧之澤放手,顧之澤再三確認安全后松開了手。李潤野覺得驟然一輕,尖銳的疼痛從指尖迅速蔓延到胳膊、肩膀、腰背,他的每一根神經(jīng)都在叫囂著疼痛,都在催促他松手,但是他卻更緊地攥住了顧之澤的衣角。又有人滑過來捆住顧之澤的腰,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扭過頭來望向李潤野,依然是飛揚堅定的目光,仿佛一切都沒發(fā)生,他甚至沖李潤野呲了呲牙,示意師父可以放手了。李潤野猛然紅了眼,心里一陣鈍痛,的淚水刺得他根本睜不開眼,他的手很疼,但是他依然不敢松手。師父!顧之澤大聲地說,沒事了,松手!李潤野閉一閉眼睛,把滿心想要怒吼的情緒壓下去,他堅定地搖搖頭:不,不能松手,死也不能松開!松手!顧之澤又提高了嗓門嚷,師父你松手啊,我都捆好了可以爬上去了。李潤野凝定住劇烈晃動的目光,箭一樣穿透雨陣射進顧之澤的眼里,顧之澤扯扯腰間的繩子,沖他露出一個沒心沒肺的笑:真的沒事了,放手吧!李潤野心里忽然涌起一陣恨意,恨得翻天覆地巨浪滔天,他陡然松開手,把兩只手掌全都按在自己臉上,在漫天暴雨和山洪的轟鳴聲中,讓那股恨意把自己徹底淹沒。第九十八章李潤野躺在地上急促地喘息,很快他就感覺到一雙手臂扶住了他的肩:師父?你沒事兒吧!他聽出了顧之澤急切焦慮的聲音,他能在瓢潑大雨中分辨對方任何一絲細微的情感起伏。他睜開眼睛,漫天的雨水狠狠地砸在臉上,他旋即閉上眼,雙手往后一撐慢慢地坐了起來。沒事!他抹一把滿臉的泥水,抹去了滿眼的情緒,你呢,怎么樣?沒事,顧之澤呵呵地笑了,就是手有點兒疼。那沒心沒肺的笑容瞬間讓李潤野臉色鐵青。雷鳴心有余悸地坐在一邊,雙手無力地垂在膝蓋上,他沖顧之澤點點頭,沙啞著嗓子說:多謝。顧之澤灑脫地揮揮手,掉轉(zhuǎn)過頭來圍著李潤野轉(zhuǎn)。顧之澤一想到師父那細長白皙的胳膊上吊著兩個大男人的分量就心疼,他小心地揉揉李潤野的肩膀,仔細地觀察李潤野的臉色,想知道有沒有拉傷。李潤野一直壓抑著的情緒忽然就爆發(fā)了,他控制不住地猛然站起身,連帶的把顧之澤晃倒在地。顧之澤坐在地上仰著頭傻愣愣地看著師父,完全不明白這是怎么了。李潤野咬緊了牙,太陽xue一跳一跳地震得頭都疼了。師父?顧之澤看著李潤野的臉色有點兒心慌。老雷,李潤野拋下顧之澤轉(zhuǎn)頭去問雷鳴,怎么樣?要不我送你去醫(yī)院看看,你擦傷挺厲害的。雷鳴低頭看看自己,大面積擦傷,血絲混著泥水一片狼藉,是得去醫(yī)院看看。李潤野把雷鳴拽起來,跟工作組的組長打了個招呼就往村里走。他有些狼狽,不敢回頭去看顧之澤,他知道如果自己再看到八戒那張沒心沒肺、萬事無憂的笑臉,一定會忍不住出手揍他一頓的。顧之澤跌跌撞撞地跟著走,他一頭霧水不知道師父這是生的哪門子氣。雷鳴這幾天累脫了力,躺在車后座上沒一會兒就睡著了,顧之澤幾次三番想找個機會開口,可是每次看到李潤野的臉色都自覺地閉上了嘴。把雷鳴送到醫(yī)院打電話叫了他的家人后,顧之澤總算是鼓足了勇氣去跟李潤野搭話:師父,要不要順便去看看你的胳膊?李潤野從褲兜里掏出車鑰匙,利落地拋入顧之澤的掌心,所問非所答地說:你開車,我累了!顧之澤的臉色刷的就變了。雨勢依然很大,很多路段已經(jīng)大面積積水,一路上隨處可見拋錨的和因為路濕打滑而撞作一團的車子。雨刮器瘋狂地在玻璃上掃蕩,可似乎完全沒有效果,從駕駛座望去霧蒙蒙的一片。顧之澤緊張得快要把方向盤攥碎了。李潤野闔著眼坐在副駕駛座上,完全不在意顧之澤蝸牛般的車速和斗折蛇行的行車路線,顧之澤每一腳剎車踩下去,他都會猛地撞向擋風玻璃,但他依然沉默地閉著眼。顧之澤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沒這么害怕過,他一遍遍在心里默念雨天行車的要領,一邊強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前方的路上而不是腦海里紛至沓來的往事。可是,他只要一想到身邊坐著的是李潤野,就緊張得幾乎分不清油門和剎車。他知道,副駕駛座其實是全車最危險的位置,而現(xiàn)在這個最危險的座位上坐著最重要的人。如果未來會怎么樣?自己一個人能不能走下去,似乎自己已經(jīng)把所有的情感和愛戀都投入到了這個人身上,如果他不在了,自己是不是就如同一具行尸走rou般游蕩在這個世界上。一個人,再也不會愛了,再也不能體會到愛,再也找不到心靈的歸宿,終生都活在回憶里顧之澤激靈靈地打個寒戰(zhàn),命令自己集中注意力,把車速再放慢一些。十五公里的路,他開了整整一個小時。當顧之澤把車子停到車庫里時,他的衣服都能擰出水來,不是雨水而是汗水。李潤野睜開眼睛,定定地看著顧之澤,眼睛里急切的光,他問:害怕么?顧之澤大力地搖搖頭,露出標準的八戒式笑容:不怕!我都開了那么多次了,再說,開慢點兒就什么事兒沒有了。笑容非常真誠,說的跟真的一樣!李潤野本來就沒什么表情的臉上幾乎凍成一塊冰,他一聲不吭地解開安全帶抬腳就走。顧之澤在身后忙不迭地鎖車快步跟上,一邊走一邊想,難道我要說簡直害怕死了師父才高興?學車那會兒他可不是這樣的啊!顧之澤看著李潤野僵硬的背影,一個很久沒有出現(xiàn)的念頭冷不丁地又冒了出來蛇精病是絕癥,沒藥醫(yī)!破敗的街道,四散逃亡的人,裂空而過的流彈,遠處有隱隱的炮聲,耳邊充斥著尖叫聲、嚎哭聲、祈禱聲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跑過來,肩上挎著一個相機,他一邊飛奔一邊揮舞著手臂喊:趴下,趴下!李潤野想都沒想就直接迎了上去,他要把那個身影擁進懷里,然后轉(zhuǎn)個身,用脊背替他擋住四處亂飛的流彈。他看著顧之澤,那張臉上有黑黑的硝煙,襯得一雙眼睛雪亮。他張開雙臂,準備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