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沒說話，扭頭看廢柴。

廢柴大驚，死抱著方易腳踝。

“把貓扔過去，它可以把水缸上的血污清除。”葉寒頓了頓，加重語氣，“比如舔干凈?！?/br>
方易：“……你是在報復(fù)它之前把你抓住的那個嬰孩靈體弄消失的事情嗎？”

葉寒一本正經(jīng)：“絕不是?，F(xiàn)在只有它能派上用場?！?/br>
方易承認(rèn)他說的是真話。但不管怎樣，廢柴在方易心里只是一只弱小的喵星人，不構(gòu)成戰(zhàn)斗力。

祝正義的軀體不斷膨脹，黑色的鼓塊在細長的人形上一團團突起。祝媽突然大叫，手里持著的菜刀轉(zhuǎn)了個方向，指著苦苦扭動、想要鉆進家門的祝正義。

“快扔！”葉寒急了，伸手抓著方易，卻抓了個空，“……扔出去！她看到他了！”

方易忙彎腰把廢柴抱起來。

“實體化的惡靈是可以吞噬人身的。扔！”

方易心一橫，把廢柴拋了出去。

他拋得很穩(wěn)，廢柴只要落地的時候保持平衡就不會受傷。

但令方易吃驚的是，廢柴在空中突然轉(zhuǎn)了個身。

它落在了缸邊貼著舊瓷磚的洗手臺上。

方易：“……咦？”

葉寒：“它很厲害?！?/br>
廢柴沒有像葉寒說的那樣伸舌頭舔缸上的血污，而是亮出自己的爪子，狠狠朝缸面劃了下去。

箍著缸身的數(shù)圈鐵絲竟然被它異常鋒利的爪子劃斷了。

鐵絲嘎嘎作響，一截截崩斷，方易忙亂中抓了幾根崩到身邊的鐵絲細看。本該光滑的鐵絲表面竟然銘刻著細細的紋路。方易看不出端倪，轉(zhuǎn)手扔給葉寒。葉寒沒有接，一直牢牢盯著那口大缸。

隨著鐵絲的斷裂，缸身上也終于顯出裂紋。已經(jīng)干涸的血塊因為凝結(jié)得太死，開始一塊塊脫落。祝媽慌亂地盯著家門口擠進來的黑色人形，又回頭撲向那口裂紋越來越明顯的大缸。

“不不不……”她扔了菜刀，死死抱著那口大缸，哀哀地哭叫。

隨著血塊的剝落，缸身上的裂紋越來越清晰。方易看得清楚：那些裂紋里填滿干涸血液，竟然全都是舊痕。

方易突然間明白了。

祝正義的骨頭被磨碎混在缸里，他不是沒有反抗過的。但缸身出現(xiàn)裂紋之后，祝媽立刻找來那些古怪的鐵絲，一圈圈把水缸箍緊，也把祝正義的骨頭困死在里面。

祝正義只能徘徊在巷底，懷著一日比一日更深重的恨意。

堵在門口的碩大頭顱上揚起黑色煙塵。隨著缸身上血塊的脫落，祝正義軀體上覆蓋著的黑色碎屑也一點點消失，年輕男人的身體終于顯出輪廓。

廢柴收了爪，從死抱著大缸不放的祝媽身邊飛快溜回來，依偎在方易腳下。方易把它抱起來，廢柴溫馴地舔他下巴。

方易心想臥槽連貓也多出一個謎，復(fù)活好累。

祝正義終于站了起來。

他果然有一張英俊的臉。胸前被利器刺穿的傷口血rou模糊，發(fā)黑的器官在創(chuàng)口處膨脹，膿液慢慢溢出來。他蹣跚地朝癱坐在地上的祝媽走過去。

祝媽哭得滿臉是淚。她張開手，試圖觸碰自己丈夫依舊年輕的臉。

祝正義握住了她的手。

一直在等待機會的葉寒落在祝正義背后，戴著黑色手套的手猛地刺入他胸膛中，狠狠一抓。

幾乎令鼓膜被震破的嘶啞吼聲中，那口大缸突然裂了。

黑色的膿液從祝正義胸前迸射出來，濺了祝媽滿臉。在他身后的葉寒飛快抽手，但手上已經(jīng)沾上了黑液。他似乎很疼，顫抖著脫去了手套。被手套保護著的地方?jīng)]有任何問題，但小臂上卻出現(xiàn)了越來越多的黑色痕跡。

“怎么回事？”方易跑到他身邊，想看看他的手，但又想起自己碰不到他，有些急。

“四十年的尸水。”葉寒疼得渾身發(fā)顫，他用沒有受到傷害的手從背包里抽出繩結(jié)，捆在手臂上，黑色液體侵蝕的范圍不斷往上，但無法越過那根繩子。

另一頭，祝正義已經(jīng)垮下來了。他腹腔中的黑色液體不斷涌出來，全被一旁已碎裂一半的水缸吸收進去，未脫落的血塊被滋潤得飽滿發(fā)亮。

祝媽捂著自己的臉大叫，祝正義跪在她面前，張口說話。

“……哎，他說什么？”方易轉(zhuǎn)頭問葉寒。隨即他想起在這種緊張的氛圍中似乎只有自己全程沒什么事做，忙收起臉上八卦表情，嚴(yán)肅地擰緊了眉頭。

葉寒：“……”

祝媽哭得更厲害了。她年紀(jì)已經(jīng)很大，哭得厲害的時候渾身抽搐，佝僂的腰彎得更低，整個人像一只蜷縮的蝦米。

“阿義啊……”她還握著祝正義的手，但手卻突然空了。祝正義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空氣中，滿室都是發(fā)光的微粒，下一瞬間數(shù)人眼前一暗，一切如常。方易耳邊“惡靈已剿滅”的提示音突兀地響了起來。

祝媽臉上的黑色液體也不見了，被腐蝕、燒灼出的傷口卻還在。她愣愣地坐著，低頭拾起地上的陶缸碎片。碎片里有未研磨透徹的灰白色硬塊，她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手心里。

當(dāng)天下午，祝媽一個人去了派出所。她還帶去了一直保留著的幾根骨頭。那些骨頭她珍而重之地放在床頭的匣子里，和當(dāng)年祝正義送給她的玉鐲擺在一起。

四十年前祝正義因為被騙光了錢、又欠了許多債而灰溜溜回家，跪在她面前懇求她回娘家拿錢，讓他去美國做生意的時候，祝媽就明白，這個男人是不可信的。她根本不可能留得住他，也不可能讓他安穩(wěn)、平靜地一起過日子。

祝正義得到了她的承諾，心滿意足地上床睡覺了。祝媽半夜起床，在廚房站了很久，拿著菜刀走回臥室。

她做得很小心也很謹(jǐn)慎，愛意漸漸稀薄，恨倒是越來越濃烈。

所以剔骨、烹rou，一面把rou塊扔去喂貓，一面將骨頭一點點敲碎，帶回了娘家。她的父親見女兒終于示弱回家，肚子里還有個孩子，再也硬不起心腸，于是按照村中習(xí)俗，為她制了一口缸當(dāng)做新婚禮物。祝媽悄悄將骨頭碎屑混進了陶泥里，制作了一個不會拋棄她的物件。

方易絮絮地跟葉寒說著。祝媽帶去的骨頭很快被辨認(rèn)出確實是人骨，案件頓時引起關(guān)注。從祝媽家水缸里拿過水的肥佬包點嚇得魂飛魄散，關(guān)了幾天門。方易聽到許多八卦，還有很多細節(jié)，回家趕快跟葉寒分享。

“她兒子現(xiàn)在找不到，沒辦法檢驗?zāi)莻€骨頭是不是祝正義的。一個人離家出走，想找回來也很難啊，而且……”方易說了半天，抬頭看到葉寒靠在窗臺上，精神不是很好的樣子。

他手臂上的黑色痕跡依舊存在，暫時還沒能消退。方易沒辦法從葉寒這里問出那四十年的尸水對他造成了什么傷害，也沒法向廢柴詢問它到底是什么來歷，現(xiàn)在連分享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