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可是下了軍令讓我們好好休息半個時辰的，還是……你不累？可別一會兒拖大家的后腿啊！”須臾間，淳于冉已經(jīng)走到韓錚身邊，跟著坐了下來。

    淳于冉的語氣還是淡淡的，話也不好聽，但韓錚如今卻是委實生不出什么惡感來。反倒是，她此時這樣坐在他身邊，讓他本彷徨無依的心稍稍安定了些。

    “我是不是挺差勁的？上了戰(zhàn)場，居然反應(yīng)不及，險些被敵軍砍死？”韓錚勾勾唇角，自我嘲弄道?！罢f實話，我從前對這個地方充滿了嫌惡，總覺得，什么戰(zhàn)爭，都是他拋卻我與母親的借口罷了。直到今日，直面戰(zhàn)場的殘酷與血腥，我才恍然明白，也許……有些事，是我錯了……”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不得已吧！像你這樣，自幼生長在花團錦簇，繁華奢靡的燁京城，錦衣玉食嬌養(yǎng)著長大的貴介子弟，又哪里會了解我們這些每日都掙扎在生死邊緣的人？義父……他有他的不得已，而我們，也都有我們的不得已?？墒恰覀兡闷鸬叮瑲⑷?、見血，這都是有理由的，心甘情愿的，我們的身后，是萬千的百姓……”

    說罷，淳于冉停頓了一下，轉(zhuǎn)頭看向韓錚，他的目光似有一絲迷蒙，也不知，有沒有將她的話，聽進(jìn)去?！皯?zhàn)場就是這樣，殺人，或是被殺，你當(dāng)然可以負(fù)罪，也可以不習(xí)慣，如若不想身心多受折磨的話，你可以選擇放棄，現(xiàn)在回?zé)罹┏侨?，一切都還來得及。陛下疼你多年，又是你的親舅舅，想必也不會因此事怪責(zé)于你……”

    “你就不曾害怕過，掙扎過嗎？”韓錚打斷她的話，卻是不答反問道。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偏生淳于冉卻是聽懂了，略作沉吟，卻是語調(diào)幽幽道，“我頭一回上陣殺敵，是十一歲。我爹跟我說過，殺人其實跟殺豬沒有區(qū)別，我曾經(jīng)幫著殺過豬，可是直到那天殺了人，他的血噴了我滿臉，我才知道，我爹是騙人的。殺人跟殺豬……不一樣。怎么可能一樣呢？我到現(xiàn)在偶爾做夢，還能夢到那人死前猙獰的臉。如果，你要問我有沒有害怕過的話，是的，我有過。我相信，每一個人，每一個有良知的人，都有過?？墒恰傆腥艘鲞@件事，總有人要拿起刀，來護(hù)衛(wèi)我們身后的百姓。戰(zhàn)場上的廝殺，都是各為其主，生死各安天命，可是，屠刀若是落在手無寸鐵的老百姓身上，又該怎么辦呢？”

    韓錚沉默，久久不語。目光落在虛無一處，淳于冉知道，這個時候，他更需要的是獨處，于是，悄無聲息地站起身來走開，予他一處全然安寂的世界。

    回到營地時，說是要休息的白敬武卻已經(jīng)挽起了袖子，與馮子霖和姚勁松兩個蹲成了一處，手里捏著根樹枝，在地上不知在畫些什么。

    淳于冉走上前，語調(diào)淡淡道，“將軍是一點兒工夫也不愿耽擱，這就想要趁勝追擊，一并奪回襲陽關(guān)？”

    白敬武的回應(yīng)是哈哈一笑，“阿冉既然明白了，快些過來，你的鬼主意向來最多，看有沒有什么好的法子?！?/br>
    淳于冉面無表情，心里卻是腹誹道，什么你的鬼主意最多，她怎么聽不出半點兒夸贊的意思來呢？不過，想是這么想，淳于冉還是走了過去，道，“這困龍谷之圍剛解，怎么說，咱們也該先休整一下吧？再說了，沒有帥令，咱們可不能擅作主張的?！彼麄兊娜蝿?wù)，只是救姚勁松他們而已。

    “這個你放心，就是得了元帥之令，白將軍這才拉著我跟老馮一道商議這襲陽關(guān)怎么打呢！”姚勁松笑呵呵道，這里的戰(zhàn)事一了，他們就已經(jīng)派人快馬回去報信了。

    淳于冉這才點了點頭，放下心來，倒也沒去看他們方才在地上的寫寫畫畫，反倒是抬眼望向馮子霖道，“這襲陽關(guān)要退出來倒是容易，如今再要進(jìn)去可就難了。馮將軍足智多謀，既然能夠布下這么一局棋，難道彼時從襲陽關(guān)中退出時，會沒有布下什么后手？”

    馮子霖聞言卻是哈哈大笑，“所以，要我說，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阿冉也！”這話的意思，卻是承認(rèn)了淳于冉的猜測為真了。

    不由的，白敬武和姚勁松都是掉頭，目光灼灼望向他。

    馮子霖忙道，“你們可別這樣看我，也沒什么了不得的后手，不過就是留下了一千散兵游勇，都是襲陽關(guān)的本地人，讓他們暫且回家休假去罷了?！?/br>
    淳于冉卻是聽得目光一亮，“不知元帥率兵到了何處了？”

    第135章 被表白

    “距離困龍谷只有半日的工夫了。不過元帥的意思，怕是要直接改道往襲陽關(guān)去了?！币潘勺钍橇私獯居谌?，一看她雙眼亮起，便知道她又有“壞主意”了?！澳銌栠@個，想要干什么？”

    “我只是想著，里應(yīng)外合這一招，其實百試不爽?！?/br>
    “里應(yīng)外合？就靠那一千來個回家休假的散兵游勇？”姚勁松嗤哼道。

    “當(dāng)然不只！”淳于冉淡然挑眉。

    “今日，不是多出來一萬多套南夏軍服么？若是沒有馮、姚二位將軍早前部署，又有白將軍和淳于校尉運籌帷幄，只怕，他們設(shè)伏已是成功，此時，押送著俘虜回襲陽關(guān)去邀功請賞，可不正是情理之中嗎？”突然響起的嗓音，出乎幾人的意料，不由都是轉(zhuǎn)頭望了過去。

    韓錚站在那里，方才的頹喪暗沉不見了蹤跡，一雙眼雖有些充血，但卻炯亮有神，整個人的精氣神都全然不同了。

    “原來，這襲陽關(guān)大捷，是這樣來的！”隱身于暗處，聞歌看著虎威軍紛紛換上了南夏軍的軍服，對于顧輕涯口中的襲陽關(guān)大捷幾乎已經(jīng)能夠看到，半點兒也不懷疑了。

    “你可還要跟上去看看？六月初五，襲陽關(guān)大捷，也不過三兩日的工夫。”顧輕涯笑問。

    “打仗有什么好看的？”聞歌皺了皺眉，她雖不是那悲天憫人的，但瞧見那些殘酷血腥的畫面，卻也還是會不舒服的啊！所以……“既然已經(jīng)知道結(jié)果，這過程就不必……”話未說完，聞歌突然臉色一變，“你方才說，襲陽關(guān)大捷是什么時候？”

    顧輕涯見她這般，也是斂起眉心，“六月初五，怎么了？”她怎么突然臉色難看成了這樣？

    聞歌卻已經(jīng)快要哭出來了，“那今日，已經(jīng)是什么時候了？”

    “六月初二了。到底怎么了？”饒是一貫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顧輕涯見到她這樣子，也不由有些急了。

    聞歌木木地抬頭看他，“早前……云二說過……韓錚身上那串銅鈴鐺是什么時候求的來著？”

    顧輕涯默了片刻，卻是輕吁了一口氣，原來是為了這個?！傲鲁趿?，女兒節(jié)?！?/br>
    “有沒有可能，奪回襲陽關(guān)的這一戰(zhàn)中，阿冉和韓錚的感情突飛猛進(jìn)，互許終生，打完了仗，他們干脆就結(jié)伴潛進(jìn)南夏境內(nèi)，體驗一回南夏人的女兒節(jié)？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