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yīng)的韓錚卻突然驚醒過來，然后便是想也沒想，就往營帳側(cè)邊躲。動作前，見到身邊的姚勁松，眸熱泛驚，似是才發(fā)現(xiàn)他也在這里似的。

    營帳內(nèi)，腳步聲傳來，一點點近了，韓錚顧不得其他，一把拽了姚勁松，兩人一并躲了起來。

    剛剛躲好，低垂的簾子便被人掀開，淳于冉從帥帳內(nèi)走了出來。

    只是，她卻沒有馬上走，而是站在帥帳前，不知在想些什么，似是在發(fā)呆一般。

    姚勁松看了看淳于冉怔立的背影，又扭頭看了看身邊這一位。

    韓錚也是神色復雜，目光深深凝望著淳于冉的背影，也是不知在想些什么，發(fā)著呆呢，末了，姚勁松也只得嘆息一聲。

    第216章 萬千言

    直到淳于冉走遠了，姚勁松這才欲言又止看向韓錚，道，“韓錚，那個……”這樣的情況，姚勁松總覺得自己應(yīng)該說些什么，哪知道，真正開了口，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一時間有些尷尬，好在，韓錚甚至沒有注意到他的尷尬，自然也不會理會。

    而是在淳于冉走后，一張臉就沉凝下來，然后一言不發(fā)扭頭就走了，獨留姚勁松一人在原地嘆息。

    只是，如今這樣直面生死，不只關(guān)乎淳于冉，而是關(guān)乎虎威軍每一個人，不過是早晚的問題罷了。

    若是換了從前，他或許就要不顧一切攔上一攔，可是現(xiàn)在……他清楚阿冉做出這樣決定的理由，清楚元帥沒有強攔的理由，清楚自己之所以心痛不忍，卻又不得不選擇沉默的理由，韓錚也是一樣。站在大局的一端，他猜，韓錚總會想通的，即便這個抉擇對于他來說，有多么的痛苦。

    姚勁松嘆息一聲，沒有追上韓錚，而是一扭頭，轉(zhuǎn)身走了另一個方向。

    如今的韓錚，以不是從前那個只喜歡錦衣玉食的紈绔子弟，姚勁松相信，他有足夠的擔當，承擔起他肩上的責任與使命，也有足夠的勇氣，承載心上的傷痛。

    淳于冉做了決定，離了帥帳，便是一步不停，到了cao練場。

    他們的時間不多了，無論是要撤離的，還是要隨她一道承擔起那個艱巨7任務(wù)的，都要做準備。

    可是，在此之前，她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將士們！南夏大軍已經(jīng)向松陵進軍了，我們無險可守，沒有辦法，只能退守松陵城內(nèi)。可是……南夏大軍已經(jīng)近在咫尺，我們的大軍要想安然撤回松陵城，便必須要有一隊人馬與我一道去牽制住南夏大軍，為大軍撤離爭取時間?！?/br>
    到了cao練場，淳于冉?jīng)]有耽擱，直接一躍便上了高臺，擂響了大鼓，待得將士們從四面八方聚攏而來時，她深吸了一口氣，將真相毫無保留地宣揚了出來。

    與她一道留下，去牽制南夏大軍的人，都是送死，她清楚，而那些人也要清楚。無論是誰，都有權(quán)利知道自己即將直面生死，也有權(quán)利決定自己的去留。

    此話一出，全場皆是肅然。

    淳于冉略頓了頓，這才又道，“這個任務(wù)很艱巨，也很危險，我不想逼迫你們當中任何一個人隨我同去。告訴你們，求的就是一個自愿。即便你們當中沒有人愿與我同去，那也沒有關(guān)系……”

    “淳于校尉，我！我老張與你同去！”

    淳于冉話聲剛落，人群中便已有人高舉手臂，大聲喊道。

    眾人的目光循聲望去，高舉著手臂的人是個三十多歲的漢子，頭上還纏著滲血的布條，臉上卻帶著憨厚的笑，不是別人，正是前些日子隨韓錚從襲陽關(guān)九死一生才逃了回來，后來又隨韓錚與白敬武征戰(zhàn)回馬崗的張勇。在襲陽關(guān)時，他沒了一只耳朵，回馬崗時，又是身受重傷，此時一只胳膊還吊著呢！這條命，算是撿回來的，可是，這會兒，他又無畏地舉起了手來，第一個響應(yīng)了淳于冉，沒有半點兒的畏懼。

    “張勇！你？”淳于冉望著他，卻是神色猶疑。

    然而，不等淳于冉后面的話說出，張勇已經(jīng)是笑著揮了揮手，道，“淳于校尉，你別說了。我老張從軍十幾年，這松陵原就是我老張的家，軍中的兄弟們就是我老張的親人。如今，老張受了傷，不中用了，但也不愿拖了兄弟們的后腿。若是還能幫上一幫，那自然是最好的，兄弟們只要記得，來日，幫著我老張多殺兩個南蠻子，便是替我老張報仇了！”

    張勇一字一句，說得那叫一個灑脫，卻是聽得眾人眼中都泛了潮。

    他說吧這番話，人便已從人群中走了出來，三兩步上了高臺，站在了淳于冉的身邊。

    淳于冉扭頭看著他少了一只的耳朵，還沁著血的裹傷布條，雙眼有些泛濕，扭過頭卻是笑道，“張勇好樣兒的！我們虎威男兒，不懼生死，但求無愧天地，無愧百姓，無愧兄弟，無愧自心！”

    “無愧自心！也算我一個！”又一個瘸著腿的士兵站了出來，“我這腿斷了，反正也跑不動了，不拖累大家就已經(jīng)很好，若是還能有點兒用處，倒也死得值了！”

    “是??！還有我！”

    “還有我！”

    一個又一個聲音接二連三地響起，此起彼伏。一個又一個人影從人群中走出，然后走到淳于冉身邊站定，一個又一個，漸漸地站成了一片。

    這是一群無畏生死的人，即便明知是要去送死！

    臺下不遠處，韓錚站在那兒，默默地看著這一幕，心中的沖擊，太重太深。

    一種酸，從心間，涌上鼻頭，他張了張嘴，望著人群中的淳于冉，終究是晦澀難言。

    他垂在身側(cè)的手緊握成拳頭，還在克制不住地顫抖著。又站了站，他終于是沉默著扭過身，一步步，艱難地邁開步子，一步步，走離。

    兩千三百余人自愿留下的隊伍，多是些受了傷的士兵，他們用他們無畏生死的心，決定用他們殘缺的身體為他們的袍澤兄弟擋去身后的利箭，將生的希望留給他們。

    半日后，撤離的，慷慨赴死的，都已經(jīng)準備好。

    “你們是我們虎威軍的好男兒，別的不說，各自珍重！”韓定濤命人拍開了數(shù)十壇美酒，親自端了滿滿的一碗，雙目充著血，對著那與他們分站官道兩側(cè)的兩千多人馬，沉聲道。

    話落，便已是將那一碗酒，一飲而盡。

    “元帥珍重！”一聲擲地有聲的祝福，那些視死若歸的將士們紛紛將酒飲盡，淳于冉帶頭，一個翻身，上了馬，沖著韓定濤的方向望去。

    目光，落在韓定濤身后沉默無語的韓錚，他正緩緩抬起頭，那雙黑眸，沉溺著暗影，似含著千言萬語，成了一個極速旋轉(zhuǎn)的漩渦，轉(zhuǎn)瞬就要將她吞沒。

    四目相對，偏偏，卻是無語只能靜默。

    深深望，她有千言萬語，希望他懂。

    無聲送，她有千言萬語，他都懂。

    持著馬韁，淳于冉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