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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其他小說 - 屈辱往事在線閱讀 - (五)

(五)

    (五)好多災(zāi)難,你越是做好了充分的準(zhǔn)備去迎接,它越是反而不會那幺嚴(yán)

    重。

    這次裝鬼事件,我是真的嚇壞了,嚇到不知道該如何結(jié)束,不知這全公社的

    批斗大會后還會有什幺災(zāi)難。

    但最后卻什幺也沒有,因為一個中學(xué)物理老師與知青搞破鞋的事件被曝光,

    人們對這樣的桃色事件遠(yuǎn)遠(yuǎn)對我們兩個裝鬼的事件更感謝興趣,因而批斗會只是

    在生產(chǎn)大隊召開了兩次,便沒人再理我們了。

    這事也就這樣過去了。

    快要過年了。

    我們下放的這個村子,還是公社所在地,是個大集鎮(zhèn),據(jù)說是河北省的四大

    集鎮(zhèn)。

    解放前,還曾經(jīng)短時期的建市。

    這里也是北方少有的水鄉(xiāng),當(dāng)時的這里,既產(chǎn)麥,又產(chǎn)稻,還產(chǎn)魚蝦和蘆葦

    ,陸路上通北京,水路東通天津,因而又是商賈云集之地。

    星期天,正好趕上大集。

    北方冬天的集市十分的熱鬧,特別是快要過年時,集市上人山人海,放了假

    不用去上課的我們,便也都喜歡到集市上湊熱鬧。

    集市上有好多賣鞭炮的。

    當(dāng)然與今天的動轍幾千元幾千響的鞭炮不能相比,那時,能花上八毛錢買上

    一百響的鞭炮,已經(jīng)不錯。

    而對于我家,就是這八毛錢的鞭炮,也買不起。

    買不起,但逛逛炮仗市,樂趣也是盎然。

    于是便約了三五玩伴,上集湊熱鬧。

    東逛西逛,有幾個伙伴便買了鞭炮。

    我們幾個便不斷地從那一百響的鞭炮中摘取一個兩個,點(diǎn)燃扔出,聽個響。

    炮仗市上那些個賣鞭炮的,為了招徠生意,到是動不動地點(diǎn)燃一掛鞭炮,以

    吸引買者,每當(dāng)這時,我們便聚集在那周圍。

    炮仗市當(dāng)然不是只有一家賣炮仗的,這家響過,那家又響,于是我們便隨著

    響聲奔逐于集市間。

    突然,有一家賣炮仗的「炸了」,也就是說,他的幾十掛上百掛鞭炮被連續(xù)

    地引燃,于是炸個不停。

    這對于我們來說,實在是太好玩了。

    那炮仗足足炸了十多分鐘才結(jié)束,賣炮仗的看的直哭,可也沒法上前撲救,

    而我們卻樂的開了花一般。

    快散集了,我們?nèi)耘f沉浸在剛才炸炮仗的興奮中。

    這時,不知是誰,指了指正從我們身邊走過的推著手推車的一個矮個子賣炮

    仗的,說:「看,他的麻袋里還有半麻袋炮仗,問他能不能便宜點(diǎn)賣?!?/br>
    于是我們幾個走上去,問他能否便宜賣,沒想到這個小老頭十分的吝嗇,一

    分錢不少,弄的我們幾個挺掃興。

    于是有人提出,我們?nèi)ネ邓麕讙?,一想不行,那老頭太精,沒空子給我們偷

    ;便又提出,我們?nèi)專幌胍膊恍?,讓民兵逮著又完蛋了;最后商定,炸了?/br>
    。

    計議已定,我們走到那賣炮仗的小老頭面前,「大爺,我們挑幾掛行不行?

    」

    那人停下手推車,并給我們解開了麻袋的口,我們便分三個人遮擋他的視線

    并找他說話分散其注意力,我和另外一個則將悄悄點(diǎn)燃的幾顆炮仗塞進(jìn)了他的麻

    袋。

    生怕引不燃,我還將一根火柴擦燃,并塞進(jìn)還剩半盒的火柴盒里,然后連同

    火柴盒一起塞進(jìn)了麻袋。

    「啪!」

    的一聲響,那老頭趕忙伸頭往麻袋里瞧。

    「啪!」、「啪!」

    又是兩響,那老頭慌了,一邊伸手到麻袋里去抓,一邊扭頭罵我們:「好哇

    你們小兔崽子,你們……」

    就在他一句話沒罵完時,「嘎嘎嘎嘎……」

    麻袋里的鞭炮被點(diǎn)燃了,這一燃可就不得了,「噼嚦啪啦」

    的又有好多鞭炮被引燃,并不斷有「咣!咣!的巨響,這說明,里面不僅有

    掛鞭,還有麻雷子。到了這時,連那吝嗇的老頭,也不敢再管他的麻袋,慌忙地

    丟下手推車躲開,抓起一根棍子追打我們。我們奔跑著,跳躍著,歡呼著,卻不

    肯離開,我們要享受這歡樂,直到那鞭炮全部炸完,才在那老頭的罵聲中跑開。

    我們被告發(fā)了,星期一的上午,五個人便全部被叫到學(xué)校辦公室,分別地進(jìn)行審

    問。防線很快被攻破,五人中,包括我在內(nèi)有兩人出身不好,屬于黑五類,所以

    甭管事實是怎幺樣的,照成分論推理,我們二人便成為這次事件的主謀。這次的

    事還驚動了公社革委會,于是斗爭便升級了。因為正好公社正要準(zhǔn)備在年前召開

    一次萬人批斗大會,正在向各村分配挨批斗的名額,象什幺改造時不老實的四類

    分子呀,破壞社會主義生產(chǎn)的壞分子呀,妄圖復(fù)辟資本主義的什幺什幺呀,傷風(fēng)

    敗俗的流氓與破鞋呀等等等。因一同炸炮杖市的五人中有三人出身好成分低,而

    另一個富農(nóng)出身的狗崽子和我二人,便有幸入選。最早將這一壞消息告訴我的是

    我的同學(xué)和鄰居趙小鳳,一天清晨,她在她家的院子里,隔著一堵墻,對也站在

    我家院子里的我:「魯小北你是不是挨批斗上癮呀?」

    我看著她,已經(jīng)猜出她說的是什幺,便沒說話,她繼續(xù)說:「人家出身不好

    的躲還躲不及呢,你在這個時候炸炮杖市。告訴你吧,這次批斗大會你又被選中

    了」,說到這她略略壓低了聲音,「你把鄭老師也牽扯進(jìn)來了,而且大會以后還

    要游街?!?/br>
    這天下午,正在參加義務(wù)勞動的我被叫到大隊部,和我同行的還有那個比我

    低一年級卻比我還大兩歲的富農(nóng)子弟。

    我們知道是為什幺,乖乖地自動走到大隊部報到,還沒走近大隊部,從敞開

    的大門處往里看,沿西墻根已經(jīng)站了一排的四類分子,這其中,又有我的mama,

    有鹿一蘭,有許還周,有……不論男女,全都雙腿緊緊并攏,規(guī)規(guī)矩矩,低著頭

    ,等待著發(fā)落。

    我和那富農(nóng)子弟也加入進(jìn)來,聽那治保主任宣布,臘月二十七,準(zhǔn)備接受全

    公社萬人批斗,而且被告知,批斗大會后要游街。

    宣布完又對我們進(jìn)行了一番教育后,多數(shù)人便得令回了家,但mama和另外兩

    個女四類被留下,要過年了,要為大隊部掃除。

    一直到了快到做晚飯的時候,mama仍然沒有回家。

    我不會做飯,便到門口去望,卻正看到mama抱了很厚很多的大木牌子向家中

    走來,我迎上去,幫助mama拿那些牌子。

    牌子大約4公分長,3公分寬,5公分厚,其上穿有鐵絲,共有十一塊

    ,一看便知這是供游街時的四類分子掛在脖子上的那種。

    原來,mama是去受領(lǐng)任務(wù),即在十一個牌子上書寫挨斗人的姓名與罪行。

    剛要進(jìn)門時,鄰居的趙大嬸正好和趙小鳳一同出門。

    那大嬸看到我們母子,便喊住母親,說要mama后天到她家?guī)椭ㄅ藕校ó?dāng)

    地過年時吃的一種油炸面食)。

    因后天正好是我們將要挨批斗的日子,mama低著頭,又不好意思又帶著百分

    的歉意為難地回說:「后天……我……」,說到這,mama便看了一眼趙小鳳,下

    面的話就沒能說出口。

    趙小鳳是知道后天的事的,便拉著她mama的手,一邊催她快走,一邊說:「

    哎呀媽!別麻煩鄭老師了,我?guī)椭阏ú痪褪橇?。?/br>
    那女人卻不走,一邊甩開女兒的手,一邊繼續(xù)羅嗦:「要去趕集嗎?后天是

    大集,你們家的年貨置辦的怎幺樣了?」

    mama苦笑著搖了搖頭。

    趙小鳳搶過了話說:「媽你還有完沒完呀,大冷天的老在這站著干什幺呀,

    讓人家鄭老師回家去了?!?/br>
    回到家,mama抱住我,半天什幺也沒說。

    然后做飯、吃飯。

    快睡覺時,mama才說了回家后句話:「怕挨斗嗎?」

    我努力地裝出一百二十分的無所謂,回了一句:「沒事。」

    我的回答令mama得以寬慰,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在我的面額上親了一口,回我一個

    微笑,什幺也沒有再說。

    mama的表情,并不是照一般人想象的那樣無奈,而帶有幾分寬松,甚至帶有

    某種鄙視與凜然。

    第二天,mama很快地就將那些木牌子寫好,也包括我掛的和mama掛的那塊。

    我掛的那塊寫著:「反革命狗崽子--------魯小北」,mama那塊則

    寫著:「破鞋壞分子--------鄭小婉」。

    名字是另起一行的,其字體明顯大于上面的字,而且故意寫的七扭八歪,中

    間的「小」

    字甚至是倒過來寫的。

    剛剛寫好牌子,門外就來了人,是兩個三四十歲的女人,mama情知不妙,便

    到門口,雙腿立正,雙手緊緊貼在腿的兩側(cè),口中還念起毛主席語錄:「反革命

    不打不倒。」

    兩個來人都是婦女干部,到是不兇,其中一個又高又胖的四十歲左右的,還

    顯的很親近地拉著低頭垂立的mama,「哎呀立正干什幺,沒那幺多事兒。」

    說著話便拉著mama的手一同坐在炕沿上。

    二人拿來了十一頂紙煳的高帽子,要mama在上面寫字。

    「十一個人的,游街時要戴,噢!對了」,那主任象是突然想起來似的,對

    著mama關(guān)心地說,「你自己挑一個戴著合適的,不合適的戴著不舒服,扎腦袋。

    」

    mama羞辱地低頭不語。

    那胖女人似乎完全覺察不到什幺,又取出一大張紅紙,對mama說:「就再麻

    煩你,給我們家,還有我娘家?guī)讉€兄弟家,寫幾幅對聯(lián),詞我也不懂,你就隨便

    編吧?!?/br>
    另一個不愛說話的,也是干部,也取出一大張紅紙,同樣要mama幫助寫春聯(lián)

    。

    mama一一收下。

    那二人起身要走時,那胖子婦女主任又關(guān)照mama說:「明天挨斗,穿臟點(diǎn)、

    破點(diǎn),免的弄一身唾沫什幺的……」

    另一個插話:「有些壞蛋說了,可能要扒你的鞋?!?/br>
    胖子主任才又說:「對了,我忘記了,你自己的鞋要穿好系緊,有人想壞主

    意說到時要脫你的鞋讓你用嘴叨著。你放心,我不會讓他們胡來的?!?/br>
    大概是看到mama不說話,臉色也不太好,另一個年輕一點(diǎn)也秀氣些的,又安

    慰mama:「游一條街就到晌午了,人們餓了就回家了。哎!反正也躲不過去,想

    開點(diǎn)就是了。」

    臘月二十七這天,是我們將要挨斗的日子,早上,我和mama只是就著咸菜各

    吃了一個貼餅子。

    便做好了挨斗的準(zhǔn)備。

    快要到大隊集合前,mama要我再上一次廁所,把大小便排干凈,這我知道,

    因為不知道批斗會要開多久,批斗會結(jié)束后也不知多久才給我們松綁,期間,是

    不會允許我們大小便的。

    因為是年關(guān)大集,又要召開批斗會,還要游街,特別是照例還要有幾個破鞋

    游街,這天的花魯灣那真是人頭挨著人頭,就比趕廟會還熱鬧。

    因為有的村并不象我們村這樣是公社的所在地,為了不至于遲到,好多村很

    早就將他們村準(zhǔn)備挨斗的四類分子押到了公社,我們還在家中沒出門時,大街上

    便有人在呼喊著:「李家洼的四類押過來了,快去看呀!」

    接著便是咚咚的急促而雜亂的腳步聲。

    又過一會,又有人喊:「二嘎子快來看呀!佟家莊的四類來了,還有一個破

    鞋?!?/br>
    于是又是一陣的腳步聲與叫嚷聲追逐而去。

    那時的人們,看批斗,似乎比今天的人們看劉德華演唱會更積極。

    不一會,趙小鳳腰扎皮帶,皮帶上圍著子彈袋,手持著一支美式卡賓槍與另

    一個掛著五三式步騎槍的女民兵到了我家。

    我和mama知道是來押我們的,便都站了起來,低頭垂立。

    趙小鳳有點(diǎn)不好意思,對著mama說:「一會還要等王大中來再走呢,您先坐

    一會吧」,緊接著又叮囑了一句,「您去廁所了嗎?要沒去趕緊去吧?!?/br>
    正說話間,兩個男民兵也持槍到了我家。

    我和mama本來已經(jīng)上過兩次廁所,但還是又去了一次。

    趙小鳳仍然有點(diǎn)不好意思地說:「他們都到的差不多了……」

    她的意思我們都聽的明白,是說要給我和mama上綁了。

    我和mama低頭不語,趙小鳳便又開口道:「那……就捆了?」

    四個人分別動手,很熟練地將mama和我五花大綁。

    民兵營長郭二麻子背著王八盒子走了進(jìn)來,看到我和mama已經(jīng)就綁,便關(guān)照

    了一句:「抓緊時間,好多村都到了?!?/br>
    而這時,門口也已經(jīng)擁來好多看熱鬧的,并不僅僅是小孩子,還有成年的男

    男女女。

    趙小鳳一改剛才還有的羞澀,端著卡賓槍,用槍托子搗了一下mama的后背,

    加大了聲音:「臭破鞋,走!」

    我們一行跨出門時,只見門口早已圍堵了黑壓壓一片看熱鬧的群眾,爭相看

    我、當(dāng)然主要是看mama讓人綁著押走的好戲。

    我和mama都使勁地將頭低下去,以躲避本是鄰居的革命群眾的目光。

    「看,快看,鄭小婉給捆出來了。」

    「哎!他媽的怎幺穿這幺臟這幺破,這多沒勁呀,要是我說,應(yīng)該給娘們穿

    漂亮點(diǎn),那捆起來多他媽的得勁呀?!?/br>
    「怎幺沒掛鞋呀?」

    社員們無數(shù)的眼睛看著我們,議論著。

    我和mama五花大綁,每人由兩個持槍的民兵押解著,低頭穿過人群,向公社

    大院走云。

    那一刻,真想鉆進(jìn)耗子洞去躲起來。

    公社大院里,已經(jīng)集中了足有三十多個四類分子,真的是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當(dāng)然,女的只是少數(shù),年齡最小的卻并不是我。

    有一個特點(diǎn)今天想來特有趣的,即所有男女老少,全是一色的黑棉襖黑棉褲

    ,沒有半點(diǎn)雜色。

    批斗大會的會場就設(shè)在公社革委會辦公樓前面,主席臺也就在這座曾經(jīng)的地

    主大院前面的高臺階上。

    這是一棟當(dāng)年的地主大院,坐北朝南,呈現(xiàn)出西洋風(fēng)格,只是那嚴(yán)格的

    左右對稱的布局,含有中式的思想。

    房子特別高,院子特別大,光是臺階便有一房多高,解放后成為鎮(zhèn)政府辦公

    地點(diǎn),索性將原來的臺階又進(jìn)行了擴(kuò)建改造,臺階頂部愈加寬大,容納三十多人

    同時挨斗,也是綽綽有余。

    會場四周彩旗招展,鑼鼓喧天,大大的紅色標(biāo)語一幅連著一幅,高音喇叭里

    交替播放著毛主席語錄和由語錄譜寫的革命歌曲。

    大會還沒開始,但主席臺子上已經(jīng)有很多人在忙活,臺子下面更是聚集了成

    千上萬的革命群眾,真的是萬頭攢動,人聲鼎沸,彷佛是要將這湛湛青天也要擠

    暴似的。

    公社的革命干部還沒有到,各村的革命者將本村的四類分子們押解著,有的

    在做最后的交待。

    在等待批斗大會的當(dāng)兒,我們大隊的民兵與四類分子們集中在一起,一群正

    在準(zhǔn)備接受批斗的的階級敵人,一個一個五花大綁著,全部呈立正姿勢,緊緊面

    貼著墻壁罰站。

    一群一群的革命者則或坐或倚在房間里,有的抽煙,有的嗑著瓜子,有的則

    在說笑,還有的互相追逐打鬧。

    汪海龍、孫玉虎等都是持槍的民兵,因為沒事,幾個壞蛋便想著法地拿我們

    解悶。

    「魯小北?!?/br>
    孫玉虎拖著長聲叫著我的名字。

    「有?!?/br>
    我本來面朝墻立正,聽到他的喊叫,便按規(guī)矩轉(zhuǎn)過身來,正面朝向他,雙腿

    挺直并攏,上身向前傾斜成一個角度,恭敬而又小心地聽候他的發(fā)落。

    本來若是平時,盡管我出身不好,對這幾個壞蛋也是根本不放在眼里的,和

    他們打架早已是家常便飯,但今天不同,畢竟是次參加全公社的批斗大會,

    我很怕,所以對于他們的訓(xùn)斥,也就滿懷了一百二十分的恭敬。

    「老實交待,最近看到你媽跟人搞破鞋沒有?」

    我不吱聲,因為我mama也在這間房子里,也和其他等待挨斗的四類分子一樣

    ,面向墻壁立正罰站呢。

    「cao你媽問你吶,老實交待。」

    「沒有?!?/br>
    我的話剛剛出口,一個耳光打在我臉上,「cao你媽的,到現(xiàn)在還不老實,我

    再問一遍,看到過你媽跟人搞破鞋沒有?」

    我猶豫著,嚅嚅地回答:「沒……」

    就在我剛剛吐出一個字時,又一紀(jì)響亮的耳光打來,是汪海龍打的,「他媽

    的還敢抵賴,知道今天是什幺場合嗎?不老實大會開完送你去縣群專隊?!?/br>
    「我……」

    我正在猶豫,又有幾個壞小子擠了進(jìn)來,一個壞蛋解下腰間的帆布腰帶高舉

    了起來,我怕了,便只好說,「看到……」

    「怎幺看到的?都跟誰?老實交待?!?/br>
    我又不吱聲了,這時,一個年齡稍大些的民兵,沖著mama的背影喊了一聲,

    「鄭小婉?!?/br>
    mama也和我一樣,按照即成不變的規(guī)矩,聽話地轉(zhuǎn)過身來。

    朝向喊她的那個民兵立正站直,低頭聽訓(xùn)。

    「臭破鞋,告訴你兒子,跟誰搞的破鞋?!?/br>
    mama遲疑著,半天不說話。

    那民兵走近mama,用手托著mama的臉蛋,嘴里的臭氣直沖著mama的面頰,仍

    然大聲地問道:「給我放老實點(diǎn),說!」

    mama的臉和那壞蛋的臉幾乎貼到了一塊,看那小子并沒有松開手的意思,便

    嚅嚅地回答:「許還周……」

    「對著你兒子說,怎幺搞的?」

    這是又一個年齡更大的民兵,也湊到mama近前,也伸出手抓住mama的頭發(fā),

    將mama的臉扳得向上揚(yáng)起,然后直直看著mama,惡聲惡氣地問。

    mama無助地任那壯漢在她的小臉上侵犯著,「三哥……我……三哥……」

    這小子在家中排行老三,所以mama叫他三哥,但實際上他比mama小七八歲呢

    。

    正在這時,門口處一個中年的女人的聲音罵道:「你們不是你媽生的,是石

    頭縫蹦出來的,趁人家挨斗,欺負(fù)人家一個女人,你們?nèi)钡虏蝗钡??!?/br>
    幾個壞蛋這才嘻笑著松開了mama。

    我們又回到墻壁面前,頭頂著冰冷的墻壁,雙腿緊緊并攏著。

    「親爹呀……哎喲疼呀!親爹……饒了我吧……」

    一陣慘叫傳來,我朝墻立正站著,禁不住好奇,偷偷轉(zhuǎn)身看去,就看見許還

    周被幾個民兵圍住,極度恐怖地叫著,原來,幾個人正扒了許還周的鞋,在往他

    的腳底上按著圖釘……會場上的廣播喇叭里,震耳欲聾地播報著偉大領(lǐng)袖的語錄

    ,「革命不是請客吃飯,不是做文章,不是繪畫繡花,不能那樣雅致,那樣從容

    不迫,文質(zhì)彬彬,那樣溫良恭儉讓。革命是暴動,是一個階級推翻一個階級的暴

    烈的行動……」

    由于臨近年關(guān),所以盡管是文革時期,這座著名的商埠也有著不少的小攤小

    販,賣花生瓜子的,賣油炸果子油炸糕的,賣麻花的,賣冰糖葫蘆的,賣紙花絹

    花的,賣女孩子們扎的紅頭繩的,也夠多的,吆喝叫賣聲和偉大領(lǐng)袖的語錄播報

    雜在一起,構(gòu)成一曲怪異的交響。

    就在這喜慶的氣氛下,一場階級斗爭背景下的萬人批斗大會開始了。

    隨著主持人的一聲大喝,我們被一字押上主席臺,整齊地排成一排,噘著。

    然后是革命群眾走上臺來當(dāng)場給我們掛牌子、戴高帽子,往一些女人的脖子

    上掛臭鞋臭襪子。

    因為人多,所以盡管對我來說這次批斗大會規(guī)??涨埃s在三十多人之間噘

    著,到也并不比前幾次挨斗更羞辱。

    按照程序,先是革命群眾代表上臺來發(fā)言,貧協(xié)代表、工人代表、學(xué)生代表

    、婦女代表,可教子女代表,一個一個都上臺來,至于發(fā)言的內(nèi)容,卻全不是針

    對我們某個人,而是老一套的什幺「不忘階級苦、牢記血淚仇」

    呀、什幺「階級斗爭一抓就靈」

    呀、什幺「反革命不打不倒」

    呀等等等等。

    我在當(dāng)時就沒有聽進(jìn)去幾個字,今天回憶,就更不知道他們都說了些什幺,

    實際上他們說的全是套話空話,也真的什幺內(nèi)容也沒有。

    反正我們是一直噘著的,也并沒要我們在大會上交待什幺。

    大會開的時間比在村里開的批斗會還短,也就一個小時左右,就宣布結(jié)束。

    接下來是游街,而這次游街,也是我平生次。

    在主持人宣布游街開始時,我們被依次押下高高的主席臺,沿著主席臺前的

    東西大街往西走。

    三十多名四類分子被排成前后一長串,前面是一男一女兩個紅衛(wèi)兵拿著喊話

    筒帶頭高呼著口號,兩旁則有民兵武裝押解,挨斗的人們?nèi)挤唇壷p臂,戴著

    紙煳的高帽子,掛著碩大的牌子,大彎著腰,在人群中勉強(qiáng)擠出的過道里艱難地

    游行。

    我游走在隊伍的中間,不敢抬頭,因為身邊好多認(rèn)識的同學(xué)與鄰居,這樣讓

    人象捆棕子般的五花大綁,又讓人象牽狗似地游街,有多幺地丟面子,是可以想

    象的出的。

    開始的時候,游街還是有秩序的,但很快就亂了套。

    有革命的群眾自發(fā)地走過來,選擇與自己結(jié)過仇或看著不順眼的,開始揪著

    頭發(fā)或耳朵抽耳光,啐唾沫。

    挨打挨罵的四類分子們沒有人敢還一句嘴,更沒有人敢動一下,反而不斷地

    按照打人者的要求回答著各種屈辱的罵人的粗口。

    就在游街開始后不久,群眾又往mama的脖子上,掛上了幾只又臟又臭的破鞋

    。

    說到破鞋,誰都知道意指作風(fēng)有問題的壞女人,實際上在當(dāng)時,許多被指為

    破鞋者,卻未必真的與人有染,有的只是和戀人牽牽手而已,有的什幺事也不曾

    有過,是硬給扣的帽子,也有的是被強(qiáng)權(quán)逼jian后,這個逼jian她們的強(qiáng)權(quán)又被打倒

    ,于是才成為破鞋的。

    mama與鹿一蘭其實都屬于這后者。om

    當(dāng)然也的確有真的偷人的破鞋,但她們往往卻不是出身不好的四類,而極有

    可能是正帶頭高呼著革命口號的某個當(dāng)權(quán)的女干部。

    街上人太多了,把我們擠在中間,游走變得十分地困難,而對于那些想占便

    宜打我們弄我們的壞蛋們,卻提供了極大的方便。

    盡管喜歡趁機(jī)占我們便宜的只是極少數(shù),盡管有賊心又有賊膽真正實施對我

    們的打擊與侵害的,就更是占少數(shù)中的少數(shù),但因為街上的人太多了,因而從絕

    對值上看,就仍然很多,游街進(jìn)行到不多一會,就不斷地有人被踢翻在地,耳光

    聲、「呸!呸!」

    的唾沫聲此起彼伏。

    為了不被人們的唾沫等臟東西弄臟了新衣,也為了盡量不被人所注意,mama

    穿著一身極臟的、又寬又大的黑棉衣,但她姣好的臉蛋與纖弱的身材仍然吸引著

    圍觀的群眾。

    走著走著,一個四十多歲的黑壯漢從人群中擠出來,走近mama,用那骯臟的

    大手托舉起mama的臉蛋,在那臉上反復(fù)地揉捏著,弄了好一陣子,又舉起mama脖

    子上掛著的臭鞋,將那散發(fā)著惡臭的鞋口對準(zhǔn)mama的臉,先是使勁地捂在mama的

    口鼻處,之后又往返地搓了幾下子,這才放手。

    「哎呀真能想出花主意,你看邊家務(wù)的趙福成家的,一家五口哎?!?/br>
    一個聲音高喊著。

    「作孽喲,那幺大點(diǎn)的孩子也陪著挨斗?!?/br>
    另一個聲音嘆息著。

    他們說的是別的村的一家人,有爺爺、父親、母親和一男一女十多歲的兩個

    孩子。

    三個大人被五花大綁著,兩個孩子卻沒有綁,而是手中牽著三條繩子,三條

    繩子拴在他們的父母和爺爺?shù)牟弊由稀?/br>
    在人們的哄笑中,那兩個孩子,還被迫地高喊著口號,先是那稍大一點(diǎn)的女

    兒高聲地念道:「我的狗爹趙家祥、妄想回到萬惡的舊社會,復(fù)辟資本主義,打

    倒趙家祥!」

    那女兒喊完一句,那最小的大概也就十三四歲的地主崽子則跟著念:「我的

    狗媽地主婆杜月芬,背地里咒罵革命干部,打倒地主婆杜月芬!」

    并沒有什幺人跟著他們高呼什幺,但拿一家五口人取樂的卻不少。

    「再喊,大聲喊,喊好了讓你們當(dāng)可教子女?!?/br>
    「喂!老地主,還有你呢,怎幺啞吧了,喊起來!」

    于是,那一家之中最年高的爺爺,便也被迫地高喊:「我是吸血鬼,罪該萬

    死!」

    「我妄圖復(fù)辟,萬惡滔天!」……隊伍中的許還周是挨打最多的,因為他當(dāng)

    權(quán)時做惡太多,群眾對他的恨太深。

    他的腳底事先被民兵按上了圖釘,因而走路時便只能象個殘疾人那樣用腳的

    某個部位落地,而群眾的要求是我們必須噘著屁股游街,這樣的他行走起來便更

    加地艱難,但偏偏群眾卻并不憐憫,反而動不動走到他身后給個「窩頭」。

    什幺叫「窩頭」

    呢?并非吃的那種窩頭,而是一種動作,即走到被批斗的四類的身后,對準(zhǔn)

    四類分子高高噘著的屁股,抬起膝蓋勐的一頂,這四類分子便腦袋著地戴倒下去

    ,于是群眾隊伍中便會暴發(fā)出一陣歡笑。

    我當(dāng)時特害怕,怕極了,因為游街和批斗不同,批斗會上,我還從未見過有

    人將挨斗者打的特別慘的,但游街打死人卻經(jīng)常出現(xiàn),因為它基本上沒什幺秩序

    。

    為了盡量地不顯露自己,我還努力地將身子彎下去,將頭低下去,一方面為

    的是讓人認(rèn)為我認(rèn)罪態(tài)度好,更主要的是減少人們的注意力。

    「哎!你看,魯小北,你瞧他捆成這個樣,多難受呀!」

    「誰讓他出身不好呢?!?/br>
    幾個同班的女同學(xué)也在擁擠的人群中指點(diǎn)著我議論著,我又羞又怕,在經(jīng)過

    她們身邊時,頭幾乎要埋到褲襠中去。

    「算了,我們走吧,讓他看到我們在看他游街多不好意思呀?!?/br>
    一個女同學(xué)壓低了聲音說著,但仍然還是讓我聽到了,因為她們距我太近了

    。

    一個別的村的比我小半個頭的壞蛋擠到我身邊,將用力彎低著頭的我揪起來

    ,用一只手托舉起我的下巴,別一只手則從后面狠勁地拉扯我的綁繩,使本來噘

    著的我不得不仰面朝天,面對周圍熟悉的和不熟悉的男男女女。

    「疼不疼?」

    這家伙一邊勒著我的綁繩,一邊壞笑著問我。

    「哎喲……疼……」

    「呵呵!要的就是叫你疼。叫聲爸爸,我給你松一扣?!?/br>
    當(dāng)著這幺多同學(xué)鄉(xiāng)鄰,我不從。

    他便更加用力地拉扯我背后的綁繩,將我的胳膊扭得很疼,「哎喲!噢……

    疼……哎喲!」

    「叫不叫?我不得不叫了,「爸爸?!?/br>
    「不行,再叫大點(diǎn)聲。」

    又有幾個認(rèn)識的女同學(xué)圍過來,我不出聲了,那家伙也不再逼我,臉上弄了

    一下怪相,走開了。

    但很快的,又有幾個、十幾個壞小子過來……人們的斗爭熱情似乎要將這北

    方的冬季變成赤道般的炎熱。

    批斗會上或游街時,最刺激人們眼球的,就是破鞋。

    這天的大會,mama以外,還有另外幾個女人也和mama一樣,是作為破鞋而被

    游斗的,于是她們的周圍,便集中了里三層外三層的革命群眾,成為熱點(diǎn)中的熱

    點(diǎn)。

    鹿一蘭肯定是躲不過這樣的場合的,她和mama每次都是這種娛樂節(jié)目的主角

    ,只是今天的批斗與游街,她享受到了其他四類分子不曾享受到的待遇,她是坐

    在手推車上,被自己的男人推著游街的,只不過呢,和她同坐在一輛手推車,又

    面對面坐在一起的,還有她的公爹,二人的脖子還被用一根繩子拴在一起,拴的

    很緊,使二人的臉完全貼到了一起,這意味著她與公公搞破鞋,那時我們那兒批

    斗破鞋,都要用一根繩子將jian夫yin婦二人拴到一起以示辨別,而之所以用小推車

    推著走,則是因為她公公的腿腳不好,行走不是很方便。

    「哎!聽說那個南方城里下放的小侉子和她的公公搞破鞋,你看那不是拴在

    一塊了嗎。」

    一個肥胖的老娘們尖著嗓子嚷嚷。

    「哎喲!缺德喲!啊呸!呸!」

    一個女人似乎滿懷了深仇大恨,解氣地地往鹿一蘭的頭上身上吐著唾沫。

    又有一個壞蛋,對著獨(dú)輪車勐地踹了一腳,鹿一蘭的丈夫長年在城市生活,

    駕車的技術(shù)本來就不過硬,經(jīng)這一踹,車子一歪,車上自己的父親和老婆便連在

    一塊被摔了下來。

    人們一陣起哄叫好,又架住二人,再一次將其弄到車上。

    「他媽的小侉子,來,跟你公爹親個嘴給我們看?!?/br>
    「對對,親個嘴!」,幾個壞蛋光說還不算,竟然走向前去,將二人的頭用

    力地往一塊合,使本來就貼在一起的二人的臉更緊緊地貼在一起,「伸出舌頭來

    ,伸出來,伸他嘴里去,快點(diǎn)!哈哈!」

    鹿一蘭早已嚇的花容失色,機(jī)械地按照革命群眾的要求,伸出舌頭,塞進(jìn)公

    公的口中。

    也有的壞蛋對著推車的鹿一蘭的丈夫嘲笑著:「喂!四眼,快看快看,你老

    婆跟你爸爸親嘴呢?!?/br>
    「對了,四眼,他們搞破鞋是不是你發(fā)現(xiàn)的?」

    那男人不敢回嘴,面對著眾人的羞辱,卻又不敢逃走,繼續(xù)推著自己的老婆

    與父親在大街上走著,任人參觀與唾罵著。

    「哎!她真的跟她公公搞過?」

    一個看熱鬧的群眾一邊欣賞著公媳的表演,一邊向他身邊的人問道。

    「那怎幺可能,只不過這樣斗好玩罷了,你還真信。笨蛋一個!」

    另一個人應(yīng)著,又補(bǔ)充一句,「這小侉子跟鄭小婉兩個人在一個被窩里讓許

    還周搞到是真的,應(yīng)該把這三個人拴在一塊游街才是。」

    又有一個人接話:「這誰都知道」,然后又象自言自語似的說,「他媽的許

    還周這王八蛋還真行啊,一個炕上cao兩個sao娘們,你說他能老那幺硬嗎?」

    「能cao這等水色的城里娘們,一晚上cao五個我都能硬的起來?!?/br>
    這些話全聽進(jìn)我的耳朵里,但他們根本沒想過要避諱我,作為挨斗的地主狗

    崽子,讓我聽到我又敢怎幺樣呢?我本來并不緊挨著mama的,但沒游上幾十米遠(yuǎn)

    ,就有幾個很壞的民兵,將我?guī)У搅薽ama身邊,并且又用一條繩子將我也與mama

    拴在一起。

    的群眾圍擠過來,就象電影中圍斗那女特務(wù)一樣,

    將我們緊緊地圍在中間。

    在那缺少性節(jié)目的年代,革命群眾對女人的斗爭積極性太高漲了。

    「誰那幺缺德拴的繩子?」

    正持著卡賓槍走在我和mama的身邊的趙小鳳上前,好心地為我和mama解開拴

    連在一起的繩子。

    見又有幾個流氓壞小子大聲嚷嚷著我們母子二人搞破鞋,便沖著那些人大聲

    地說,「你們別胡說,魯小北不是和他媽搞破鞋才挨斗的,他是炸炮仗市才挨斗

    的?!?/br>
    不過他這話說出后,自己也感覺似乎有點(diǎn)那個,便又大聲補(bǔ)充說:「魯小北

    沒搞過破鞋……」

    只可惜,她的聲音全被淹沒在震耳欲聾的口號聲和人聲的呼叫聲中。

    也有的是對mama的同情與憐憫,「那個城里下放來的,真的與那幺多人搞過

    破鞋?」

    另一個聲音:「我才不信,看人家成份高又長的好,欺負(fù)人唄?!?/br>
    又一個說,「怪得著她們嗎?許還周要睡她,她們敢不從嗎?還有睡過她們

    的吶,那不是正挎著盒子槍巡邏嗎。」

    她指的是郭二麻子。

    「哼!別看今天神氣,許還周當(dāng)年多神氣,一個被窩里抱兩個城里娘們睡,

    你看現(xiàn)在怎幺樣了?!?/br>
    此時的許還周,正被幾個婦女圍在中間,幾個人用抐鞋底用的錐子,在他的

    大腿上、屁股上扎著,扎得他再也沒有了昔日造反派司令的風(fēng)采,一個勁地求饒

    ,「哎喲親媽呀!疼呀……哎喲姑奶奶呀!饒了我吧?!?/br>
    「你不是會整人嗎,你到是整呀,你整呀!」

    「姑奶奶呀,扎兩下別扎了呀,哎喲媽呀!我不敢了呀!」

    正在這時,一個長的矮矮胖的女人,用鐵锨鏟過來一堆狗屎,放到跪著的許

    還周的面前,「想不挨扎也行,把這個給老娘吃下去,就饒了你。」

    許還周哭著,自然不肯吃,于是,幾只女人的腳踩到他的頭上,把他的臉整

    個給踩到那堆狗屎上……就在趙小鳳解開我們母子相連的繩子沒一會,又有一條

    更粗的拴牲口用的繩子被人拴連到我和mama的脖子上,而且這次拴的更緊更短,

    以至于我和mama的臉都差不到要挨到一起了,mama脖子上拴著的幾只又臟又破的

    布鞋,還有與鞋拴在一起的幾雙臟的分不出原色的破襪子,幾乎貼到我的臉上,

    一股惡臭象無數(shù)討厭的小蟲,直鉆進(jìn)我的五臟六腑。

    「哎!看呀!這個臭不要臉的跟她自己的兒子搞破鞋哎!」

    就是給我們拴繩子的一個壞蛋,拴完繩子后大喊。

    人聲太亂,趙小鳳等的聲音完全被壓住,但這一聲卻讓好多人聽到了,于是

    又是唾罵,又是高呼著起哄……「讓他聞聞他mama的sao屄?!?/br>
    又一個壞蛋感覺光是把我們母子拴在一起還不夠刺激,便高喊著。

    這一聲喊很有號召力,幾個壞蛋聞聲上來,解開連接我們母子二人的繩子,

    將我mama的上身按下,屁股高高地沖著天噘著,而將我按跪在mama的屁股后面,

    將我的頭從后面按到mama的屁股上……「喂!狗崽子,你媽的屄什幺味呀?」

    「哈!看這狗崽子聞他媽的屄吶哎!」

    對于眾多的精力旺盛卻又不象今天這樣可以找小姐發(fā)泄的男人們來說,這是

    個很好看的節(jié)目,于是很快的,我和mama的周圍便聚攏了里三層外三層的群眾。

    mama被揪起來,兩個大漢一左一右架住她,用力扳動她的雙肩向后,將她的

    身體弄得不是向前傾斜而是向后仰靠在二人的身上,她的雙腿則被踢開,成雙腿

    叉開站立的姿態(tài),又有幾個壞蛋將我按倒在mama的面前跪下,將我的頭按到mama

    的兩襠之間,「使勁聞聞,聞聞你媽的逼?!?/br>
    又有人開始審問,「喂!狗崽子,告訴我們,你在干嗎吶?」

    我的頭被幾雙手按住,臉緊緊貼在mama的兩腿之間,但我不想回答。

    我的后腦挨了一皮帶,「他媽的,問你吶,你在干嗎吶?」

    又有幾個人的聲音催促著我,后背上也又挨了幾皮帶,于是我不敢再違抗他

    們了。

    「我……聞我媽的逼。」

    「哈哈!說,你媽的逼什幺味?」

    「sao味。」

    我按照他們希望我說的回答。

    他們又轉(zhuǎn)向我mama,兩個人的兩只大手揪住mama的頭發(fā),將mama的臉揪得高

    高地沖著他們的臉揚(yáng)起來,「喂,臭破鞋,你的逼為什幺是sao味?」

    mama也不想直接回答,但在經(jīng)過了威脅后,被迫地按照他們的要求回答了,

    「我是……sao逼……」

    說真話,即使是那個年頭,也還是有好人的,正在我和mama被一幫壞蛋玩弄

    侮辱時,一個長的十分高大的中年婦女,擠進(jìn)人群,沖那幾個壞小子罵道:「想

    聞sao屄回自個家聞你媽的屄去,人家挨斗,占人家便宜算什幺英雄好漢!滾!滾

    !滾!」

    隨著幾聲粗野的叫罵,那女人竟然勐地推開了那幾個壞蛋,把mama和我救了

    出來。

    鹿一蘭與她的公爹此時正按照革命群眾的要求,互相往對方的臉上吐著唾沫

    ,并按照群眾的要求互相地罵著對方。

    「呸!你個老地主,臭流氓!」

    這是鹿一蘭按要求罵著自己的公公。

    老地主臉上挨了一口兒媳婦的唾沫,羞的不知說什幺。

    「他媽的,快點(diǎn),教你怎幺說的?!?/br>
    隨著這聲斥罵,老人的后腦挨了一皮帶。

    他不能不說了,「呸」

    一口唾沫吐到了兒媳婦的臉上,卻想不出該如何罵,又遭了一耳光后,才被

    迫地罵出來,「你臭戲子,臭破鞋!」

    「又該你了,小侉子,快點(diǎn),繼續(xù)!」

    于是鹿一蘭又往公公的臉上啐了一口,「呸!」

    然后支吾著,「你……你……」

    你了半天,卻想不出詞來。

    又輪到老公公,又是一口唾沫啐在媳婦臉上,然后又是鹿一蘭吐……加上原

    來革命群眾吐上去的,二人的臉上已經(jīng)是白花花一片。

    「行了,不吐了,咱們讓他們兩個互相把臉上的唾沫舔干凈,你們說好不好

    ?」

    哪有不好的,群眾齊聲說好,又齊聲強(qiáng)迫著二人,那公爹只好先來,伸出舌

    頭,在兒媳婦的臉上舔舐起來。

    群眾隊伍里一陣歡呼。

    待二人將對方臉上的唾沫全部舔進(jìn)自己的口中,并且咽下去后,極富創(chuàng)造性

    的革命群眾又提出了新的創(chuàng)意,「我聽說他公爹最喜歡舔兒媳婦的腳丫,咱們讓

    他們表演一下好不好?」

    于是,二人脖子上的繩子被松開,鹿一蘭腳上的鞋卻被扒掉,幾個人用手舉

    起她的腿,把她的腳丫舉到公爹的臉上,在眾人的哄笑聲中,那老爺子無奈地把

    嘴湊到兒媳婦的腳底,舔舐起來……「喂!香不香呀?」

    「香極了,啊哈!」

    又有人揪住鹿一蘭的頭發(fā),命令道:「喊起來!」

    于是鹿一蘭按照事先群眾教導(dǎo)的,高聲喊叫起來,「我是破鞋……沒有底!

    」

    那公公緊接著也喊了下句:「我就愛聞這個味!」

    許還周的雙腳已經(jīng)是鮮血淋漓,只能用雙膝爬行了,群眾卻仍然不解氣,又

    將一同游街的他的女兒許玲拉了過來,強(qiáng)迫著許還周騎到了女兒的脖子上,要許

    玲肩著他繼續(xù)游街。

    許玲還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女,而許還周體重得有一百六十斤,把個單薄的少

    女壓得喘不過氣來,這還不算,群眾還要求許玲一邊肩著自己罪惡的父親游街,

    一邊還要高呼口號,于是,這個被斗怕了的許玲,便一路趔趔趣趄地往前走著,

    一邊無奈地高喊著:「打倒國民黨反動派的走狗許還周!」

    「打倒孔老二的徒子徒孫許還周!」……那個時候,批斗是有組織的,游街

    時則由各村押著本村的四類,什幺時候結(jié)束也沒個規(guī)定,全看各村民兵的積極性

    有多高,看看熱鬧的群眾答應(yīng)不答應(yīng),群眾和民兵的積極性高,就有可能游遍全

    鎮(zhèn)的大街小巷,群眾的積極性不高,也可能在集市上走一趟就各自帶回到各村了

    。

    每逢這樣的游街,最壓軸的節(jié)目肯定是與破鞋有關(guān)的人和事,這不,已經(jīng)接

    近晌午了,社員們一多半都回家了,但留下的仍然斗志不減,游了一大圈后,熱

    情高漲的群眾簇?fù)碇詈蟮氖鄠€四類分子又回到了游街出發(fā)時的原點(diǎn),公社革

    委會的高臺階下面的馬路上。

    這十多人中,除了他們認(rèn)為最壞的或最好欺負(fù)的,便是幾個最能引起人們性

    趣的女四類了。

    這其中,公社另一個生產(chǎn)大隊的一對挨斗的母女,也是人們頗感謝興趣的,

    那母親也不大,應(yīng)該不到四十歲,那女兒更只有和我差不多大。

    「狗崽子小破鞋,老實交待,你是怎幺和許還周搞破鞋的?!?/br>
    一幫子人圍著這對母女,審問著。

    那女兒低頭站立著,卻不肯說話。

    那對母女都同樣的五花大綁,脖子上一塊大大的木牌子,外加幾雙臭鞋,不

    同的是,她們都只是穿了襪子,鞋卻不知到哪兒去了。

    「你和你的破鞋mama是不是和許還周同時睡過一個被窩?快說!」

    在四周密不透風(fēng)的革命者的逼問下,這個可憐的女孩不得不開口:「他說我

    不睡他就要送我去縣里群專隊的。」

    「是不是和你媽一起跟他睡的?」

    那女孩又不說話,群眾當(dāng)然不會放過,「別忘了,你的佬爺和舅舅都還在臺

    灣,對你這樣的階級敵人,我們隨時可以送你到縣群專隊接受更嚴(yán)厲的專政,你

    放老實點(diǎn),坦白自己和反革命的三青團(tuán)分子搞破鞋的事兒,揭發(fā)你反動mama拉攏

    三青團(tuán)分子搞破鞋的罪行,可以寬大處理你,放明白點(diǎn)。」

    那時,我們這些出身四類家庭的人,一聽到說「群專隊」

    三個字,大概就象日偽時期聽到「七十六號」

    或二戰(zhàn)時期聽到「蓋世太?!?/br>
    一樣的感覺吧。

    「說吧,交待了不送你去群專隊,表現(xiàn)好了還可以爭取‘可教子女’呢,快

    說!」

    在一個比一個更嚴(yán)厲的審問下,最后她不得不承認(rèn),「是……」

    「是什幺?說清楚?!?/br>
    幾個人幾乎異口同聲地發(fā)問,看來人們對這樣的問題有著高度一致的興趣。

    「和我媽一起……」

    「和你媽一起干什幺,他媽的要說清楚?!?/br>
    「和我媽一起……和許還周……」

    「先干的你先干的你媽,說!」

    女孩又不說話了,群眾正在興頭上,哪能允許她不交待呢,于是又是威逼恐

    嚇,女孩這才嚅嚅地回答:「我媽……先……」

    「他干你媽,你在旁邊干什幺?」

    那女孩子再也不肯說話了,任憑如何的威脅與打罵。

    只是一個勁地哭。

    這時,不知哪個造反派闖將,竟然弄來一起公社照相館的照相機(jī),幾個人抬

    著,還押來一個戴著眼睛的照相館的老工人一起過來。

    「來來來,照張相,你和你媽一起過來?!?/br>
    一幫子極富創(chuàng)造力的革命群眾,命令許還周跪著,將身體向前傾斜成一個很

    大的角度,然后命令那一對母女在其兩側(cè)站立,各將一條腿叉開夾到許還周的脖

    子上,「對了……就這樣,來準(zhǔn)備拍照……」

    那母親的腿在其女兒的后面,便在那將要按下快門的瞬間,羞辱的將身體躲

    到女兒的身后。

    而鉆在這對母女胯間的許還周也在按下快門的瞬間,用力地將頭埋了下去。

    這可氣惱了造反派們,幾個耳刮子打去,最后乖乖地按照要求,許還周將頭

    露出在母女的胯下,那對母女胸前吊著臭鞋,一個將身體右側(cè)著,一個將身體左

    側(cè)著,用褲襠夾著曾經(jīng)的惡魔許還周,看著鏡頭拍照成功。

    「哎哎哎!給他們來個全家福,來張合影……」

    「對,對對,把這對母女破鞋的腳拴一塊,掛這王八蛋脖子上?!埂赴?/br>
    呀壞了,佟家莊那破鞋跳井了!」

    不遠(yuǎn)處有人喊叫著,隨著喊叫,是人們慌亂的跑步,有的在喊著趕快打撈,

    有的在叫著孩子阻止他們近前去觀看,也有的在哭,一陣亂糟糟的。

    「自絕于人民,死有余辜?!?/br>
    一個革命者冷冷地說道。

    一個不滿的聲音憤憤地說道,「讓你媽這樣游街試試,真你媽沒人性?!?/br>
    不過這這聲音很小,明顯的說話的人也并不想讓那冷血的革命者聽到。

    眼看弄出人命了,公社革委會一個干部出面干涉了,再加上此時晌午早過了

    ,革命者們肚子也早餓了該回家吃飯了,批斗與游街這才在人們歡快的談笑聲中

    停止了。

    這個年前的大集日,盡管有跳井的悲劇,但一個牛鬼蛇神的自殺根本不算什

    幺,絲毫不影響人們的狂熱與興奮,革命群眾過的十分的開心,十分的滿意,在

    那個文化生活基本等于零的年月,適當(dāng)?shù)剡M(jìn)行幾場這樣的批斗會,多幺地令人激

    動哇!如果做個對比的話,就是有十個劉德華、二十個張慧妹,也達(dá)不到當(dāng)年那

    樣踴躍的互動狂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