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園藝師臉上露出一絲不快。他嘀咕了句什么，溫小良沒聽清。園藝師轉(zhuǎn)身往山頂走，丟下一句：“跟我來?！?/br>
    溫小良一怔，猜想溫當當和這位園藝師之前大約有過什么約定，于是默默跟了上去，余光里瞧見丁言也跟了過來。

    園藝師在前面走著，一言不發(fā)。他看起來比一年前憔悴了許多，曾經(jīng)的意氣風發(fā)不知去了哪里。

    溫小良想到他陰錯陽差地將“慕斯禮”引以為知己（伴侶），現(xiàn)在知己（老婆）沒了，怪不得他這么消沉。

    心里多少有點愧疚，她趕上前幾步，想開導(dǎo)開導(dǎo)他。無奈不管她說什么，對方都是左耳進右耳出的樣子。她講得口干舌燥，丁言在旁默默遞了一瓶水過來，她瞥他一眼，接過來喝了，又抬頭看了一眼園藝師，暗暗嘆氣。

    造孽啊。

    一路走了兩小時，一行人終于來到山頂。

    還沒到山頂前，溫小良就遠遠地看到了一座白塔。那塔的格局瞧著很眼熟，像是盛京這幾年的建筑風格，可當溫小良來到山頂，走近了看，發(fā)現(xiàn)這座塔遍體斑駁，風蝕嚴重，竟像是有數(shù)千年歷史的樣子。

    慕斯禮的墳塋就坐落在這座塔的正前方，墓碑瞧著有點年頭了，可四周一根雜草也無，顯然經(jīng)常有人來打理。

    溫小良瞄了滿面哀傷的某園藝師一眼，完全能理解為什么這地方一塵不染。

    “你讓我做的事，我做到了?！眻@藝師對著墓碑喃喃，“這樣，你總肯入我夢里來了吧？阿禮。”

    溫小良在旁看著，有點明白了。她輕咳一聲，問：“格林老師，您將我們帶到這里，是因為慕斯禮的請求？”

    園藝師撫摸著墓碑的手一頓，沒有回頭：“他說，將你們帶到這里。接下來的事，你們自己決定?！?/br>
    溫小良一頭霧水，看向丁言。丁言皺著眉，看起來同樣沒有頭緒。

    難道是當當和慕斯禮之間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約定嗎？

    她試著呼喚溫當當，努力了很久，意識海里那一小團精神體都沒醒來。

    溫小良心里發(fā)涼。自從上了飛船，溫當當?shù)囊庾R就睡了過去。后來遇到了螺旋流，溫當當?shù)纳眢w被冷凍氣體凍住，她的意識也陷入了昏睡。她以為這樣就不會和溫當當?shù)囊庾R起沖突，可現(xiàn)在看來，只要她存在于這個身體里，就一定會對溫當當造成傷害。

    如果一定要有一個人消失……那這個人應(yīng)該是她。

    “怎么了？”

    丁言的聲音忽然在耳旁響起。他注意到她的異樣了。

    溫小良抬起臉，她的嘴唇微微顫抖。

    她剛剛發(fā)現(xiàn)，她沒辦法脫離這個身體。

    她被鎖在溫當當?shù)纳眢w里了。她會害死他！

    轉(zhuǎn)過身，她瞪著那靜靜矗立的墳?zāi)?，咬牙切齒：“慕、斯、禮！”

    都是你的錯！

    ☆、Chapter.67

    慕斯禮·番外

    慕斯禮離開清灣墓園的時候, 天上正飄著冷雨。雨水打在他的袍子上, 洇開, 將顏色暈得更深, 也將寒氣透進骨頭里。他不理會，就這么攜著盛京的雨水, 踏進了飛往故星的飛船。

    當他抵達斯空星的時候, 發(fā)現(xiàn)有個人正等在他的宮殿前。一見他現(xiàn)身, 那人臉上又驚又喜，迎上來, 殷殷問候：“你回來了……”

    又是那個園藝師。

    慕斯禮懶得理他，徑直往殿內(nèi)走。身后自有護衛(wèi)將那園藝師驅(qū)走，他連一個手勢都不用做。

    慕斯禮在斯空星的數(shù)千年歷史的古老皇宮里埋首研究了多久，那個園藝師就在外頭徘徊了多久。這位格林人生了一張好臉，加上之前有人曾看到他和慕斯禮在會客廳前舉止曖昧，仿佛兩人有什么不可描述的關(guān)系……慕斯禮沒明確表態(tài), 底下的人也不敢將人直接趕出皇宮外，就這么任他在外頭，跟求偶的獾似的拼命轉(zhuǎn)悠。

    忽然有一天, 斯空星星主走出了他的宮殿。

    園藝師聽到動靜, 回頭一看，驚得差點跳起來——慕斯禮的銀發(fā)全灰了, 整個人元氣潰敗得厲害。他扛著一只銀白色的金屬柜，金屬柜太大，他用一只手托著, 那手瘦得骨骼都突了出來。

    四周的護衛(wèi)首先回過神來，迎上來行禮，慕斯禮揮退了他們，舉步向前，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回過頭來，對著園藝師的方向說：“跟著?！?/br>
    園藝師猛地回神，趕緊跟了上去。一面歡喜這是他這次回來后首次與自己說話，一面又憂心忡忡地看著他滿頭華發(fā)，無數(shù)話涌到喉間，又生生咽了下去，怕冒失地說了出來，就要像先前一樣被驅(qū)走。

    兩個人就這么一前一后，來到了慕斯禮的私人機場，又登上了小型飛船……直到飛船沖進了大氣層，園藝師還有些恍惚：這算是，被他承認了？私奔？

    他鼓起勇氣，看向慕斯禮，問：“阿禮，你……”

    啞了。發(fā)不出聲音。后頸火辣辣的不知道被貼上了什么東西。

    慕斯禮收回了拍在他后頸上的手，轉(zhuǎn)回頭閉目養(yǎng)神。園藝師苦著臉，伸手去摸頸后……粘得死緊，硬扯大概要連著扒下一塊皮。

    他認命了，嗔怪地睨了始作俑者一眼。慕斯禮雖然看不見，知覺的觸角卻一直監(jiān)視著他，園藝師那點小動作當然也逃不過他的感知。但他只裝作不知道。

    中央電腦的機械女音，無感情地播報著飛船無人駕駛的情況。舷窗外流淌著星河。宇宙如此浩瀚，擁有無限可能。

    歷時數(shù)日，兩人終于來到了被稱為“范特星”的星球。慕斯禮讓飛船降落到了一座山頭上。這座山是慕家的私人財產(chǎn)，最初得到它的人留下遺言，這座山，許用不許賣。山頂有一座白色高塔，據(jù)說早在慕家人得到這座山之前就已經(jīng)存在了。塔沒有門，也沒有牌匾，它看起來銹蝕得厲害，可當園藝師伸手去摳那些“銹”，卻發(fā)現(xiàn)它出奇的堅硬。看來那只是一種看著像“銹”的物質(zhì)。

    慕斯禮在白塔前挖了一個深坑，然后打開了金屬柜。直到這時園藝師才發(fā)現(xiàn)原來那是一具金屬制的棺材，里面躺著一個紅頭發(fā)的年輕女孩，眉目如畫，容顏如生，胸膛卻沒了起伏。

    他瞧瞧那女孩，又看看摸著女孩臉頰的慕斯禮，暗暗嘀咕：原來阿禮喜歡這樣的人。接著又替慕斯禮難過：看他的樣子，對這個女孩子愛進了骨頭里。她卻死得這么早。

    好心腸的格林人根本不知道慕斯禮一只手摸著女尸的發(fā)，另一只手的袖管里藏著一支針管，針管里充斥著能將人變成傀儡的納米機器人。慕斯禮只要用這東西扎他一下，下半輩子他就再也別想知道難過是什么滋味。

    對危險一無所知的園藝師走近了灰發(fā)的兇獸，蹲下來，遞了一張紙巾過去，說：“用紙擦擦吧，你手上沾了泥。”

    慕斯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