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更為用心地欣賞李玉。她心里自豪，想自己選男人的眼光，怎么就這么好呢。雖然這個男人一進軍營就腳不沾塵只奔大事去，而不看她，但是沒關(guān)系，她寬容。她看他就可以了。

    被雁將軍火熱的眼神盯著，天子李玉面上淡然，心中已頓了再頓，一陣赧然焦灼。他心里暗惱，想她是當(dāng)真沒事干，就盯著他看。這有什么可看的？

    一朝君臣正在討論夏國之事，忽聽到軍營帳外傳來噠噠噠的腳步聲，伴隨著奶聲奶氣的聲音，并中常侍氣喘吁吁的“小祖宗慢些?！?/br>
    軍營中怎么會有小孩子？

    眾人好奇地轉(zhuǎn)頭去看，雁蒔也漫不經(jīng)心地跟著去看。雁蒔的余光一直在李玉身上，她發(fā)現(xiàn)李玉在聽到外頭聲音時，冷淡的面上忽然帶了一份微微笑意。并且天子立刻起了身，走過眾將身邊，向帳外迎去。忽然意識到什么，雁蒔整個人僵硬，心跳瞬間加快——

    她聽到自己咚咚咚劇烈的心跳聲。

    看帳門被掀開，一個粉雕玉琢、穿著狐裘的小女孩兒露了臉。小女孩兒才剛跑到帳門口，就被李玉彎下身，抱入了懷中。小女孩兒當(dāng)即眸子燦然，抱緊李玉的脖頸。她抱住李玉，小臉埋入青年脖頸下蹭了蹭，雖小聲說話，然因為空氣安靜，整個帳篷的老爺們兒都聽到了她的話——“父皇，我睡醒了找不到你。你怎么跑這么遠了？我好想你啊。”

    中常侍小聲跟李玉匯報情況：“小公主一刻前醒來，奴婢守著她吃了飯……”

    眾將頓時恍然大悟，明白了。原來這個小女孩兒，便是那位小公主李桑。滿朝文武，皆知陛下有一個私生女。孩兒的母親是誰無人知道，然小公主自出生，就被李玉帶在身邊，手把手養(yǎng)著，教著。最開始一年，大家爭論最多的，便是小公主的母親。朝中多次上書，請陛下把公主的母親接入宮。群臣甚至做出讓步，想那位無人知道的神秘女郎，可以作皇后。

    畢竟他們陛下孤身這么多年，膝下就生了這么一個女孩兒。朝臣喜極而泣，一方面關(guān)于陛下不能生育的謠言在陛下有了女兒后終于不攻自破，一方面已經(jīng)有了小女兒，能夠繼承皇位的小郎君，還會遠么？

    然而群臣伸長脖子盼了好幾年，還是沒有看到小阿郎出生的跡象。群臣絕望，心中怨念那位神秘女郎：您既然能上我們陛下，既然能給我們陛下生下女兒，您怎么就不再接再厲，生個兒子呢？您不知道母憑子貴啊？不知道我們陛下膝下無郎君??？這送到眼皮下的皇后寶座都不要，您太高風(fēng)亮節(jié)了。

    滿朝群臣，皆對小公主的母親頗有怨懟之心。以年紀(jì)大了的丞相最為激動。丞相曾經(jīng)鼓動朝臣罷朝，以威脅陛下，要陛下把神秘女郎交出來。如果可能，丞相恨不得扒在天子床邊，盯著天子日日行床事，他才能心滿意足。丞相經(jīng)歷三朝，但他是兩朝丞相，他青年時就在前朝為官，到老年了，還在輔佐這一代天子。

    在前朝時，前前朝時，丞相跟著自己父親，被自己父親領(lǐng)入朝廷。那時候，他們一家人，勸勉最多的，是陛下不要耽于后宮，不要獨寵。然前兩朝皇帝都是愛好獨寵的，丞相的脾氣，也被磨了出來。到李玉登基，丞相百無聊賴地想：又要獨寵了是吧？

    李家天子真是無趣。

    果然，洛女為后，李玉身邊再沒有別的女郎。

    丞相很淡定，他被幾朝天子虐成了習(xí)慣，覺獨寵也沒什么大不了的。那時的丞相，絕對想不到有朝一日，他痛哭流涕，恨不得李玉去獨寵——隨便誰啊，您倒是去睡一個嘛！您天天待在行宮中辦公，您不寂寞么，您不需要女人么？您怎么這樣鐵石心腸呢？

    比其他朝臣知道更多一層的，是丞相知道小公主李桑的母親是誰。

    滿朝文武皆知丞相不待見雁蒔，他們很奇怪怎么丞相忽然就對雁將軍沒好氣了，他們不知道丞相煩雁蒔的真正原因。雁蒔在丞相家中，成了一個傳說中不可說的神秘女人，每次丞相想到他們陛下，就暴跳如雷，要罵一罵那個不可說女子——

    “太壞了！天天吊著我們陛下，欺負(fù)我們陛下單純！”

    “我們陛下的癡心被如此利用！太可惡！”

    丞相動不動就去行宮痛哭：“陛下啊——！您受委屈了……”

    李玉：“……”

    李玉心臟強大，無論丞相和朝臣如何催促，他膝下依然只有李桑這么一個女兒。他親自教養(yǎng)自己的女兒，郁鹿離開他后，李玉干脆把女兒的行宮搬到了自己這邊，讓女兒和自己同吃同住。李玉悉心教養(yǎng)小公主，把小公主養(yǎng)得嬌俏可愛，乖巧懂事。眾人皆知天子對自己的女兒非常疼愛，但他們不知，天子連來邊關(guān)，都不忘把小公主帶過來。

    眾人盯著小公主看：三歲的女孩兒長發(fā)稀疏，被心靈手巧的中常侍梳了小辮。她埋在父親肩上，小臉因剛睡醒而紅撲撲的。她抱著自己的父親撒嬌，她父親是天下權(quán)勢最大的男子，但在她眼里，只是一個愛她的父親而已。

    李桑聲音嬌軟，跟阿父奶聲告狀：“睡得我不舒服，我覺得我臉都腫了，不好看了……”

    李玉溫聲寬慰她：“誰說的，桑桑是世上最好看的小公主?！?/br>
    李桑害羞一笑，伸小爪子捂住了臉。她阿父格外給她面子，日日吹捧她。有些話她都覺得赧然，但阿父說出口如此自然。李桑小朋友心滿意足地?fù)е赣H的脖頸，她突然抬起大眼睛，與阿父身后虎視眈眈盯著自己的一眾人照了面。

    為首的女郎目光殷切地看著她，眼中若有水光，恨不得撲上來，架勢太嚇人。

    李桑被嚇了一跳，她抱緊李玉脖頸，別過小臉不敢看了：“阿父他們是誰？好可怕！”

    雁蒔：“……”

    眾將士：“……”

    雁蒔失魂落魄，一整天都心不在焉。她不時地去看李玉，去看坐在李玉懷里的李桑小公主。李玉真的是寵愛李桑，走到哪兒，就把李桑抱到哪兒。李桑都三歲了，還總被她阿父抱著，坐在阿父懷里與陌生人打交道。幸虧李玉一整日都在跟他們討論事務(wù)，雁蒔才能盯著李桑看一天。

    她心想：這是我的女兒??！

    她當(dāng)年偷偷摸摸生下了這個女兒，為了不被人發(fā)現(xiàn)，受了多少罪。這個女兒，從未有一日養(yǎng)在她身邊。女兒出生后，她便再沒見過了。她初為人母，可她沒來得及學(xué)會母親該做的事，就已經(jīng)送走了李桑。在大漠待時間長了，雁蒔幾乎忘記了這個女兒。哪怕李玉常與她寫書，常送她李桑的一些可愛好玩物，雁蒔心中都沒有真實感。

    當(dāng)她再一次見到李桑，李桑根本不認(rèn)得她，還怕她。

    雁蒔怔怔然，獨自一人坐在黑夜軍營一帳外。圓月在天，此地氣候干冷。風(fēng)如刀割，刀刀在身，雁蒔卻渾然未覺。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