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22
風(fēng)飄蕩,灼灼紅艷的朱砂字,若隱若現(xiàn)。她想,當(dāng)時不應(yīng)該丟掉的,她后悔了。唐韋曲陣亡的消息在夜里驚雷般傳來到她耳邊。聽的時候,沒多大反應(yīng),甚至還條例清晰地詢問著他的葬身之地,拿出當(dāng)家做主的風(fēng)范招待著傳信之人。在劉媽花骨朵抱著她哭,“小姐命苦啊!姑爺命苦??!”撕心裂肺的,但怎么也震不到唐詩詩的心窩里去。她想,自己真是冷血動物。就以為大家都覺得唐詩詩是撐過去喪夫之痛時,那天清早,陽光正好,透過紅紅綠綠的窗玻璃時,七色的彩虹折射在地上,她征住了。窗玻璃是唐韋曲親手換上的,只因經(jīng)過教堂時,她隨口一說,很漂亮。他便是記住了,下午端著工具,和硬闖教堂扣下來的幾片玻璃,手腳麻利地安裝上。她心里恥笑,只覺得顏色鮮艷奪目的玻璃也寢室素雅的裝修,渾然不搭,留下一句,“有毛病?!笔┦┤浑x去,沒去看定格在唐韋曲臉上的笑,憨笑變成苦笑。她征征跪坐在斑蝥的窗臺下,伸出手指,摸摸七色光,手指一碰過去,便會擋住光,留下陰影,伸回手,看著美麗可愛,但觸摸不到了。眼淚瞬間缺堤,傾斜洶涌而來。沒有大喊大叫,靜靜地,一個人,跪坐在冰冷地上,神奇呆滯,一切仿佛是靜止,唯有眼淚簌簌。再后來,她吵著要北上帶唐韋曲回家,唐將軍苦口婆心勸阻,說,北平一帶戰(zhàn)亂不堪,一個婦道人家即使帶著精銳部隊,沒有指揮能力,遇上日本軍,就是以卵擊石,自不量力,還拉著一隊人去送死陪葬。話說到這份上,再求,也是無濟(jì)于事。唐詩詩失了魂一樣,喃喃自語,“為什么要派他去?!”“什么?”她的聲音嘶啞小聲,唐將軍聽不清楚。“為什么要派他去?!”她幾乎是吼著出來。“啪!”一聲脆響,唐將軍甩了她一個耳光,臉色因動怒漲紅,十分難看,他抖著氣到,“大丈夫為國捐軀,理應(yīng)如此,他死了你難過,還有其他人呢,其他的士兵呢?!也是別人的丈夫,別人的兒子,別人的父親,他們也是死了,死的不是你一個人的丈夫!我告訴你,將來我也會上戰(zhàn)場,哪怕是死也沒什么后悔,我不后悔,更輪不到你們來后悔!”唐詩詩“哇”的一聲,痛哭流涕,發(fā)了瘋一樣捶著胸口,心口疼,痛得她喘不過氣,痛得她心如刀絞。她其實是一只飛蛾,帶著不顧后果的感情去用事,當(dāng)初遇到顧章時,是如此,如今也是如此,她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把生活過得一片狼藉。原來,時間真是會潛移默化。幾年的朝夕相處,不知不覺間,對他用情至深。以前,她熱烈追求顧章,覺得他是不凡,對他的執(zhí)著就像大江東流一樣,因為仰慕,因為他的才華,因為他的容貌,瘋狂依戀,其實在顧章身上,她找不到安全感,越是想要安全感,越是逼著他去作選擇,最后,追逐一場,也是鬧劇一場。而唐韋曲,從小到大,都知道他不是一個聰明人,庸俗平庸,從外表到靈魂,她打心底里也沒曾瞧得上,但就是這樣一個人,偏偏從十歲那年被他爹收養(yǎng)到她結(jié)婚生子又離婚落魄,默默等著,她慣于將他的付出看成理所當(dāng)然,等到陰陽相隔時,才是幡然醒悟,可惜太遲了,連一句噓寒問暖也做不到了。當(dāng)晚,她牽著顧貝,連夜坐上了北上的火車。轉(zhuǎn)折奔波到天津換乗時,發(fā)現(xiàn)去北平的火車路軌被炸毀,沒有車能到達(dá),大概心如死灰也不過如此了。迫于無奈,她只能去求助顧章了。寶祥看到唐詩詩的精神狀態(tài)不對,忙拉人進(jìn)屋,吩咐老媽子上茶備水,話頭間,他聽到顧貝的小肚子咕咕嚕嚕叫了一聲,又忙著跑去廚房做點吃的。轉(zhuǎn)頭又想,還是先上樓把顧喆這小懶蟲揪下來,讓唐詩海看看兒子,或許心里會踏實點。顧喆現(xiàn)在一個人睡,分在主臥隔壁,按顧章說法是,半大小子,心思意恣,又以自己童年做了比較,得出經(jīng)驗,不好好管教,會長歪。于是讓他睡自己隔壁房一來容易照看,二來當(dāng)發(fā)現(xiàn)不對勁的苗頭可以及時地馬上地扳正。其實全家人連上老媽子張春茗和兩個打雜的長工,一致認(rèn)為只是顧大軍長想多了。寶祥進(jìn)去揪人的時候,他還沒心沒肺四仰八叉地睡得一臉酣然,寶祥推推他,沒醒,一動不動,再用力推推,哼哼唧唧地夢語幾句,寶祥彎下腰,“你爹回來了?!?/br>瞬間清醒,顧喆睡眼朦朧中帶著一臉驚恐。顧章管得嚴(yán),大大小小的家規(guī)中,就有一項是不許睡懶覺。不聽警告的后果很嚴(yán)重,顧喆也是頂著壓力去犯案。“騙你的?!?/br>“哎呀媽呀,叔,你不帶這樣嚇人的……”寶祥揪著他耳朵,“你mama和meimei來了,在樓下,去看看吧?!?/br>顧喆像是睡蒙了,反應(yīng)慢了一拍,后知后覺地穿好衣服,快要下樓時,寶祥拉住他,“你也知道唐叔叔走了,你mama心情不好,好好陪陪她。”顧喆鄭重地點點頭。顧喆穿過門廊,幔簾卷起風(fēng),拂動不止,飄蕩的搖擺不定中,隱約聽到哭聲,隨之印入眼簾,是唐詩詩哭得雙眼通紅的面容,meimei摟住著她,低聲抽泣,哭得壓抑。顧喆長大了不少,顧貝也是,除了兩年前,唐詩詩曾寄過一張顧貝的照片給他,他再沒見過,當(dāng)年年紀(jì)還小,但記憶猶新,刻在腦海,他記得meimei如當(dāng)年一樣,還是一個愛哭包,在他爹顧章的棍棒還沒沾身,就會哭得稀里嘩啦,聽著雖吵,但不會如現(xiàn)在這般,聽著傷感。顧喆這比海寬比天高的小心臟也跟著惆悵了。他喚了一聲,“娘?!币娞圃娫姏]反應(yīng),又提高聲量,喊了一聲。唐詩詩呆呆的抬起頭,“哦哦哦,是顧喆。”擦擦眼淚,“過來,我想看看你?!?/br>顧喆在她旁邊坐下,顧貝低低喊了他一聲,“哥哥?!?/br>終究是骨rou分離太久了,相顧竟無言。顧喆覺得自己有一大堆話想講,知道應(yīng)該好好開導(dǎo)開導(dǎo)他娘,再來安撫安撫他妹,但是看著既熟悉有帶著陌生的親娘meimei,準(zhǔn)備開火的炮仗像濕了水一樣,啞了。他莫名其妙的覺得憋屈。幸好,不多時,他叔就端著碗筷,和一些清粥小菜出來,氣氛總算不那么靜得慌了。寶祥不好意思地笑笑,“張姐回她家鄉(xiāng)一趟,廚房里沒準(zhǔn)備什么,先吃點粥水。晚飯再好好吃一頓。”他看到顧貝這個小丫頭眼巴巴的看著那鍋粥,他心里嘆了口氣,直覺得她可憐巴巴的,趕緊給她盛了碗粥,顧貝看看她娘,像是沒敢吃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