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上，倒也實在不用羨慕他。

很快，左天行的笑容就收了起來。

如果凈涪真是皇甫……

如果凈涪真是皇甫，他這輩子轉入佛門，又在佛門中得此大機緣，積累大功德，先不說他日后的成就幾何，就說他對他自己將來的謀算。他這是已經(jīng)不打算走上老路？

左天行擰起的眉頭舒展，唇角揚起，星辰一樣的眼眸中神光燁燁。

如果皇甫已經(jīng)打算遠離自己的命數(shù)，只做凈涪的話，那他們?nèi)蘸蟛痪褪遣粫癞敵跄菢訑硨?？那他日后，不就少了一個皇甫那樣的敵手？如果可行，他們是不是能相交為友？

左天行是越想越開心。實話說，天魔圣君那樣的對手，他實在是不想再有了。

可是，如果凈涪不是皇甫……

如果凈涪真的就單純只是一個和佛門有緣的天之驕子，那皇甫現(xiàn)在又會在哪里？

他現(xiàn)在隱忍，又是想要做什么？

想到今日出城離開的皇甫成，左天行心知，如果皇甫真的見到了這個皇甫成，就算不動手打殺了事，也會將他整得死去活來，生不如死吧。

對于自己昔日宿敵的性格，左天行也算是了解，最起碼比天魔道的很多人都要了解得多多了。

皇甫他，恩怨太過分明，眼里壓根容不下一點沙子。

是他的就是他的，他就算扔了別人也不能搶。畢竟，皇甫他擁有的在乎的被他打上自己標簽的東西，實在太少。

經(jīng)文只有短短一段，很快就傳布完畢。待到經(jīng)文全部講完，天空上，那一片金光里的佛門世尊抬眼往下一掃，這萬竹城內(nèi)外所有看見這一片金光的生靈心頭一震，心間有無窮妙理涌過，身體不自覺地顫動不已，只覺得這一刻，無論他們是佛是道是魔，都被這一尊世尊包容地看在眼內(nèi)。

世尊面容依舊模糊，但他唇邊慈悲的笑意卻讓所有人心生感激。那一霎那，幾乎所有人都心頭顫動，忍不住地生出了一絲皈依的念頭。

心神堅定，道途明確如左天行竹主和留影老祖等，雖然也不例外，但在那之后都以大毅力大意志將那一絲念頭果斷砍去。至于心神稍微薄弱一點，道途未定如楊姝等人，雖然因為種種原因也都做出了明確的決定，但到底未能將那一絲念頭順利砍去，或多或少都留了一些痕跡在心頭。

日后如果有機緣，這一點痕跡會化為前緣，牽引他們皈依佛門。就算沒有機緣，這一點痕跡也會讓他們對佛門心生好感，給佛門行事大開方便之門。

所以無論日后聽經(jīng)的人選擇如何，作為如何，都在今日，和佛門結下了一道善緣。

單單這一晚，單單這萬竹城內(nèi)外，佛門就占盡了便宜。

左天行回神，先是一凜，后又無奈地笑了笑。

這是光明正大的陽謀，赤裸裸的陽謀，旁人再如何不滿，也只能隨他們?nèi)ァ?/br>
左天行想得很多，時間卻只過了那么一點。

金光里的佛門世尊看著下方茫茫的無量眾生，頜首點頭施了一個佛禮，在他座下靜坐聽經(jīng)的大比丘、比丘眾、比丘尼等，都齊齊頜首點頭施禮。

這蒼茫天地間，但凡得見這一幕的眾生，無論人族異類，佛門道門魔門，也都齊齊向著金光，神色端重地回了一禮，齊聲唱諾道：“南無阿彌陀佛?！?/br>
唱禮聲中，金光崩散成點點金色碎屑，飄落在天地間，有的被眾生所得，或為他們增開靈智，或為他們降服心魔，增長修行。有的被天地所得，送入暫且無人可見無人可尋的天地陰暗面中，凈化天地自誕生無數(shù)年間所積累的無量陰暗，渡化其中誕育的無量陰魔。

只可惜，這一段經(jīng)文雖然是的精髓所在，但到底不得全本，只有一段。如今傳世雖然威能不淺，但實在比不上全本之時。

堂屋中聽經(jīng)的所有僧眾比之外頭的眾生更有體悟，一直沉浸在所見所得的佛門妙理中，久久未能醒來。

可到底，該醒過來的還是要醒過來。

而第一個從無窮妙理中清醒過來的，居然是清本大和尚。

清本自妙境中出來，看著下首的眾多沙彌，又看了看坐在自己身側的幾位師兄弟，心中一嘆，卻也沒有太多執(zhí)著。

他這一低嘆嘆過便如風逝，沒能在他的心間留下半點痕跡。

清本只睜眼看了這么一陣，便又閉目入定去，整理自己這一晚所得。

等他再從定中出來的時候，還在定中未能醒來的，就只剩下凈涪一人了。

清本先看了一眼就坐在第一排的妙音寺眾沙彌，見他們身上氣機上揚，氣息卻比之前沉穩(wěn)，可見所得不淺，心中就是一喜，這才又去看同樣坐在下首的妙潭、妙理、妙空、妙安、妙定各寺的沙彌。

妙潭、妙理、妙空、妙安、妙定五寺的沙彌不比妙音寺眾沙彌，他們是第一次聽見看見這一段佛經(jīng)，雖然聽著也是心中震撼，感悟不淺。但比起妙音寺眾沙彌而言，到底個中體悟還是少了一點。

清本看完自己的這些師侄，便轉頭去看坐在自己兩邊的幾位師兄弟。清立他們感知到清本的視線，也抬起眼來迎上清本的視線。

這師兄弟幾人出身在不同的六寺，之前也不怎么親密，但對各自的修為境界，或多或少都了解一點，各自心中有數(shù)。此時再看在座眾人，便知這一場小法會中，各人所得如何。

他們各自無聲點頭，又默契地轉開視線，等待著下頭的凈涪沙彌出定。

此時的凈涪并不知道自己正處在萬眾矚目，萬眾期待的狀態(tài)，當然，以凈涪的心性，就算知道他也不會在意。此刻的他全部心神還在貝葉禪經(jīng)之中，正是全身心投入，一點精神也未能分出去。

沒有人知道，此刻外頭的金光雖然已經(jīng)崩散，但凈涪卻還坐在眾比丘中，靜心聽著被眾人簇擁在中央的世尊再一次開講這一段經(jīng)文。

也不知道是不是凈涪這一次將這段經(jīng)文傳布開去，已經(jīng)借此匯聚了眾生意念，此時更得這眾生意念之助，更進一步地深入體悟這一段短短的經(jīng)文。

“須菩提，……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攀芊钚小！?/br>
佛陀講經(jīng)中，凈涪恍恍惚惚似乎又回到了過去作為皇甫成的那些歲月?；矢Τ梢簧鷶?shù)千年歲，風風雨雨一路走過，曾被人算計也曾算計別人，曾打殺別人也曾差點被人打殺。

那數(shù)千年歲月中，他用過很多手段，有形的無形的，他做過很多事，有心的無心的，最后，他確實曾經(jīng)得到很多，可他也失去過很多。

而現(xiàn)如今，他只剩下他自己。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br>
講經(jīng)聲中，凈涪緩緩闔上雙眼，幾乎如同面具一樣平靜的臉上終于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