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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頭對視一眼,才想要有動作,便見他們兒子已經(jīng)邁開步子,走向了那個年輕師父面前。曾老婆子和曾老頭再顧不得其他,連忙跟上。到得凈涪佛身面前,曾老婆子和曾老頭將曾大壯圍在中間,帶著他彎身向著凈涪佛身拜了一拜。凈涪佛身合掌還過一禮后,就向著曾家一家子伸手一引,請他們在蒲團上坐下。曾老婆子和曾老頭見了面前的蒲團,心里其實很有些不安,但他們看得那邊的年輕僧人一眼,再轉(zhuǎn)頭看見自家大兒子,一咬牙,也真就各自在蒲團上坐了。這一回,曾大壯倒是不用他老父親老娘指引帶領(lǐng),自己就跟著他老父親老娘一步一個動作,在那個他從沒有見過的矮墊子上坐了。不同于心中各種思緒翻滾的曾老頭和曾老婆子,心里沒有太多雜念的曾大壯才剛坐下,就被他坐著的這一個矮墊子吸引去了大半的心神。之所以還能剩下一小半的注意力分散到凈涪佛身身上,其實還是因為他潛意識里也在惦記著“治病”的原因。凈涪佛身目光掃過曾大壯,唇邊自然而然地帶起一絲笑弧,他合掌,向著面前的兩位老人點了點頭。還像先前曾老頭在這里見到凈涪佛身那樣,寒風(fēng)、黑暗,在這一刻,在這個時候,都遠(yuǎn)離了他們。當(dāng)然,曾老頭和曾老婆子這會兒也是完完全全沒有注意到這一點。曾老頭張合了一下嘴唇,還沒有說話,就被一旁的曾老婆子搶去了話頭。“師父,”然而,曾老婆子也只是在最開始的時候抬高了聲音,接著就很快壓低了聲音,“這位小師父,您……您能不能幫幫我家孩子?”她說話的時候,人也在蒲團上坐不住了,身體不過一個前傾,就直接跪在了地上。若不是曾老婆子下意識里不敢碰觸凈涪佛身,她怕是還要跪著上前幾步拉住凈涪佛身懇求的了。凈涪佛身伸手將她扶了起來,還將這個老婦人送回到蒲團上。曾老婆子帶著淚光和哀求的眼睛一直死死地盯著面前的這個年輕小僧人,直到小僧人點了頭。凈涪佛身將人送回位置上的時候,還拍了一道淺淡的金色佛光入這個老婦人的身體,給她安定心神。曾老婆子也不知自己怎么的,就是覺得一下子心定了下來了,仿佛什么都不用怕了。凈涪佛身將她送了回去后,又對著旁邊一直看著他的曾老頭點了頭,便就向一直乖乖地坐在蒲團上的曾大壯招了招手。曾大壯咧開嘴笑。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明白凈涪佛身的意思還是怎么的,總之,他還乖乖地坐在蒲團上沒動。旁邊的曾家老夫婦打眼一看,心里別的想法都還沒有成形呢,就見得曾大壯下方坐著的蒲團自己動了。也就是一個晃神的工夫,那個蒲團便帶著曾大壯一道到了凈涪佛身面前。曾家老夫婦見得,禁不住又憋了一口氣。他們知道,某個他們期盼了很久的時刻,是真的要到來了……凈涪佛身看了他面前坐定的壯年孩子一眼,忽然抬手,似緩實快地按落在他的腦袋上。曾家老夫婦沒看見,也根本不可能看見,就在這個年輕僧人的手按落在他們兒子腦袋上的那一刻起,一縷縷金色的光芒從那手掌上透出,輕柔且緩和地沒入他們兒子的天靈,疏導(dǎo)著他們兒子腦袋中的每一點堵塞。凈涪佛身面色不變,手掌一直就按在曾大壯的腦袋上,直到功成圓滿的那一刻。功成之時,凈涪佛身將手收了回來。而與此同時,曾大壯身下坐著的那一個蒲團又重新移動,將曾大壯帶回了他父母身邊。曾家老夫婦沒敢靠近,也沒敢作聲,只睜大著眼睛看著曾大壯,等待著他睜開眼來的那一刻。仿佛只是過了那么一小會兒功夫,又像是已經(jīng)過去了很久很久,但不論如何,曾家老夫婦滿心滿眼期盼的那一刻終于到了。沒有任何準(zhǔn)備,曾大壯一下子就睜開眼睛。那雙眼里有神,還透著光。神是他們不熟悉的神,光也是他們不熟悉的光,像是在這一眨眼間,他們的兒子就長大成了他們不熟悉不習(xí)慣的模樣。但曾家老夫婦卻沒覺得如何惶恐陌生,他們幾乎是睜著眼巴巴地望著面前的這個兒子,等待著見證他成長的那一面。曾大壯也沒有讓他們失望。他不過眨了眨眼睛,就凝望住面前的兩個老人,咧著嘴沖他們笑,喚他們,“爹!娘!”笑還是那樣的笑,聲音也還是那樣的聲音,但這么看著聽著,就讓人覺得這是一個成年人,而不會是一個年幼的孩童。聽到這一聲叫喚,已經(jīng)被壓在眼眶里很久的淚珠子終于掙脫了所有的束縛,以一種一往無前的姿勢向著外頭奔涌,狂放自由得叫人側(cè)目。曾大壯也想哭,但他閉了閉眼睛,將他眼眶邊上的淚水全收回去后,才睜開眼來。他走到曾老頭和曾老婆子面前,張開手將這兩個佝僂消瘦的老人摟在懷里。明明曾大壯的身量跟曾老頭也差不多,但這會兒他張開手將兩個老人摟進(jìn)懷里的模樣,卻像極了一座能為他們撐起一整片天地的大山。凈涪佛身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唇邊笑意依舊淺淡。過了約莫小半個時辰,曾家這三口人才勉強平復(fù)了心情,還各自在他們的蒲團上坐下。不過這個時候,曾大壯自然而然地就接過了和凈涪佛身的對話。他跟凈涪佛身道謝,“多謝小師父大恩,救了我們一家三口,大壯……沒齒難忘?!?/br>曾大壯雖然純真癡傻了二十余年,但他不是真的對往事一無記憶。恰恰相反,他其實都記得,還記得很清楚,不過是腦子不清醒,一直沒反應(yīng)過來而已。就像這“沒齒難忘”一個詞,他也是在跟著他父親來回奔走的時候在某個地方聽人說起的,這不就用上了么?凈涪佛身笑著搖搖頭。曾大壯有些不明白,直到凈涪佛身取出那一片空白的貝葉向他示意,他才算是有些明白了。曾老頭和曾老婆子在一旁看著聽著,很有些目瞪口呆。他們想過自己的兒子恢復(fù)過來會是個什么樣子,想了很多遍了,幾乎每一日每一年都想過。有時候想得好一些,有時候想得差一點,不怎么統(tǒng)一。他們兩夫婦有時候也會為了這樣的事情慪氣吵架,可有一點,是他們兩人都始終堅持的。不論他們的兒子恢復(fù)了會是個什么樣子,聰明的笨的,又或者是這一輩子都……都這樣過來了,大壯也是他們的兒子。只要他們還活著一日,就養(yǎng)著他一日。但哪怕是他們想象的他們孩子最好的模樣,也沒有這樣好的。曾大壯好轉(zhuǎn)后的情況好到出乎他們的預(y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