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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來接,便就收回手來。小乞兒拔開木葫蘆的嘴兒,嘗試著稍稍傾斜了一下。葫蘆里流出了一股小小的干凈清澈的水流。小乞兒看著那木葫蘆里的水,抬頭又看了看凈涪佛身,沒說話,直接就將木葫蘆抱起,在側(cè)旁的墻壁上找到一處合適的角落。他將那個木葫蘆放在那個地方,又小心地調(diào)整了一下角度,看到那木葫蘆里裝著的清水從里頭倒出,就將雙手湊了過去,就著那清水清洗了起來。開始的時候,他以為那木葫蘆里的水就只有一個尋常葫蘆那么多,所以他洗手洗得很是利落。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養(yǎng)出來的習(xí)慣,反正,哪怕是他提高了速度,他的手也很快就洗刷個干干凈凈。不說手掌表面上沾著的泥塵污跡,就是手指指縫里的污垢也都洗得干干凈凈。那小乞兒洗干凈后的手,不是尋常人家孩子的嫩白,也不是這街頭其他小乞兒的平平無奇。他的手更像是農(nóng)家里勞作的成人的手。厚厚的繭皮層層結(jié)在手掌里,手指各節(jié)指節(jié)連同著肚腹都留著些磨擦損傷的痕跡。凈涪佛身不過一眼看過,就知道這些磨擦損傷的痕跡新新舊舊的,夾雜在一起都很難分得清楚。這些個磨擦和損傷若是能及時得到醫(yī)治,不,哪怕單就只是擦拭過些膏藥,也不會直到現(xiàn)在都還留在他的手掌里。磨擦的損傷沾了水其實很痛,這種痛不是劇烈到讓人無法承受的疼痛,而是一種刺刺辣辣的痛,綿綿密密的,也很難受。但小乞兒卻仿佛完全沒有感覺,他洗過手,因為身上的衣裳也都不干凈,就沒拿衣裳去擦手,而是簡單地甩了甩,就不再多理會了。可是木葫蘆里的水還在往下流,就像是源頭有著活水的溪流一樣的,一直往下淌。小乞兒覺得有趣,他笑著回頭跟凈涪佛身說道:“師父,這木葫蘆里原來還有水的???”凈涪佛身自是沒有回答。里有兩個人,卻只得一個人說話,另一個人一直沉默,只偶爾的時候才會給一個眼神或者一點示意。這其實真的是一件相當(dāng)尷尬的事情,不論是對這兩人中的哪一個人來說。尤其是這兩人還真是陌生人,沒什么交情。然而,小乞兒卻還是很自然。“這木葫蘆也沒有多大啊……”他打量了兩眼這木葫蘆,伸手將葫蘆嘴抬起。木葫蘆的葫蘆嘴被抬起,那原本還在不斷地往下淌的水流頓時就停下了。小乞兒等了一會兒,沒等到木葫蘆里的水再冒出來。他探頭往木葫蘆里看了看,木葫蘆的葫蘆嘴還沒有塞上,小乞兒能看到那木葫蘆里頭反光的一片水色。他想了想,又伸手將那木葫蘆的葫蘆嘴往下壓。頓時,木葫蘆里頭又有水流了出來。小乞兒瞪大了眼睛,還伸手將那葫蘆嘴抬起。這一回,他沒再看那木葫蘆了,而是轉(zhuǎn)了頭回來看坐在那里的凈涪佛身。凈涪佛身察覺到他的目光,抬起眼瞼迎上了他的視線。大眼瞪小眼地對視了那么一陣,小乞兒像是不敢置信地指了指那個木葫蘆,“這木葫蘆里頭裝的水那么多……”他其實沒想要追究的是為什么那個小小的木葫蘆就是能裝明顯超出了它容量的水,他想的是……轉(zhuǎn)手指了指自己,小乞兒問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坐在那里的年輕僧人,“不會是要叫我全身上下洗一次吧?”凈涪佛身只是靜靜地看著他,仿佛木人一樣的。還是沒點頭,也還是一般的沒有搖頭。小乞兒糾結(jié)地看著他,見他似乎沒有改變主意的意思,他習(xí)慣性地要抬手撓頭,但他手指才動了動,就又放了下去。他這手可是才剛洗干凈,要是再弄臟了,不還得再洗一次?小乞兒有些怪異地叫道:“師父,我可是一個乞丐啊,乞丐?!?/br>“乞丐渾身不干凈不是很正常的嗎?干凈了還是乞丐嗎?”小乞兒小時候也是有娘親教導(dǎo)的,不過是后來娘親病逝,沒有照看,又被人搶走了家里的田地、屋舍,無處可去,還無力求生,才流落的街頭,當(dāng)了一個小乞兒。他剛剛當(dāng)乞丐的時候,還記著他娘親教導(dǎo),每日里都盡力將自己收拾干凈的??墒呛髞硭筒荒敲醋隽恕?/br>確實,收拾得干凈一點,別的人看著舒服,又見他年歲確實小,也都會多給他一點東西。不論是一個兩個的銅板,還是一些剩飯剩菜,他都總能多得一些。可是他就一個人,年歲小,沒有力氣,還沒有人庇護(hù),就是得多了一些東西又怎么樣,不都還是會在那些好心人轉(zhuǎn)身的下一刻被人搶了去?更甚至,還有人看他干凈、見他總能多得那點東西,起了壞心思……小乞兒想起那段日子,也還是怕的。他一時就沉默了下來。他是幸運(yùn),記事早,送走他娘之前他娘跟他絮絮叨叨說的那些話也都還記得。見情況不對,收拾了些東西就找了個地方躲了好一陣子。躲了有兩個月多吧,他將他所有能找到的食物都吃完了,才從他躲藏的地方走了出來。出來后,他也不敢再將自己洗干凈了。有時候看著身上干凈了些,他還會特意找一兩個泥潭滾一滾。他實在是怕了。他怕自己真會像他曾經(jīng)打聽到的那點子零碎消息里的人一樣,被人打斷了手手腳腳、又或者是剜去哪只眼睛的扔到街上……他打了個寒顫。凈涪佛身靜靜地坐在那邊廂,沉默地看著他。小乞兒垂著眼睛站了好一會兒,才仿佛察覺到他的存在。他松了口氣,目光在那年輕僧人身上停了好一會兒,才又彎著眼笑道:“行吧,反正這會兒師父你在,我也就趁機(jī)洗個澡……”說到這里,他話音里就飄出了幾分興奮,“我都很久沒洗過澡了,哈哈,還是要謝謝師父你啊?!?/br>他說完,狀似正經(jīng)地合掌,還向著凈涪佛身彎身拜了拜。然而,受過方才這小乞兒非常認(rèn)真的那一拜之后,沒有誰會覺得這小乞兒的這一拜真就有多正經(jīng)。不過凈涪佛身也沒在意就是了。小乞兒拜了一禮,才笑著轉(zhuǎn)身去,還走到他方才的位置上,還將那個木葫蘆按在先前的那個地方。他的手壓上葫蘆嘴,葫蘆嘴里仍然還有一道清澈的水流流了出來。干凈的、微涼的清水淌過,在這天氣和暖的日子里,其實真的很舒服。但小乞兒已經(jīng)有相當(dāng)?shù)囊欢螘r間沒有洗過澡了,那清水流在他身上,幾乎就像是潑在油垢上一樣,直接就滑了下去,連一點水痕都沒留下。小乞兒站在木葫蘆下方出神,但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