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墨不語，靜默片刻后，他拱手深行一禮，正聲而道：“多謝相助，趁蕭家找到蕭瀅之前，我必須快走，今后怕是再也見不到了，你自己要多加保重，小心他們起疑?！?/br>
    低沉的口氣聽來頗為傷感，夜行影也收起玩世不恭的模樣，不禁低頭沉默。在血腥中跌打滾爬這么多年，能得一知己實(shí)屬不易，如今誰都不知道將來如何，也不知道誰會先死，或許一轉(zhuǎn)身便是一輩子。

    “保重，兄弟！若你死了，我定會為你上香?！?/br>
    過半晌，夜行影伸手用力拍拍蕭墨肩膀，這般玩笑似的話聽來卻一點(diǎn)也不好笑。蕭墨微微點(diǎn)頭，回以一笑，一切盡在不言。夜行影心中感慨萬千，正欲開口再說幾句，蕭墨直接堵上他的嘴將他趕上岸，接著便掏出匕首斷船繩。烏篷船隨波而去，在告別最后一刻，他仍那么……粗暴冷漠。

    夜行影不知從哪里撈出塊大紅帕子在岸邊向他揮絹告別，直到烏篷船駛遠(yuǎn)他才收絹離去，似乎還學(xué)女兒家模樣哭哭啼啼。蕭墨見之無奈搖頭，心中默默道聲珍重，然后搖起白帆順風(fēng)而行，若是順利大半個月應(yīng)該能到落陽關(guān)，到時再換馬車去天水，或許那人能想辦法去掉卿卿臉上的字。想著，蕭墨回頭望向小妹，不由伸手撫上那個“奴”字，終有一天他要連本帶利討回，讓蕭家人也嘗嘗這般滋味！

    第42章 兄情妹意

    烏篷船乘風(fēng)而上，輕松地躲過關(guān)卡入了白沙江。此時將近黃昏，霞染翠嶂，水溶金光，遠(yuǎn)眺一片開闊，猶如山河畫卷迎風(fēng)而展。蕭墨無暇顧及這番美景，他辨下天色然后把船泊在暗處，接著架起魚竿吊上兩條江魚，削頭去鱗煮了鍋魚湯。江上風(fēng)大，一入船室他便把船簾遮嚴(yán)實(shí)，隨后將魚湯放上矮桌，亮起一盞燭燈。

    卿卿仍在昏睡，一張臉白得泛青，氣息也弱不可聞。蕭墨皺起眉頭，小心翼翼地扶著她，然后拿瓷匙勺上一口魚湯輕輕吹散熱氣再一點(diǎn)一點(diǎn)喂進(jìn)她嘴里。小妹歪著腦袋，死氣沉沉，乳白湯汁剛剛?cè)牒肀闫炔患贝龔淖旖翘氏隆Ｋ粗奶?，趕忙拿帕子擦干凈，接著又補(bǔ)上幾勺，折騰半日才將半鍋魚湯喂完。

    喝下魚湯，卿卿絲毫沒有起色，含在嘴里的那口氣似斷非斷，看樣子撐不過今晚。千辛萬苦趕回來是為了和親人團(tuán)聚，而不是看著她去死！蕭墨心急如焚，干脆解開棉袍貼身抱著小妹，然后將真氣逼入她體內(nèi)。他有傷在身，更何況先前惡斗已損耗大半內(nèi)力，沒過多久就自覺精氣不固，根基受損，然而見到卿卿氣色緩好，他就不遺余力地將自身真氣全都提上以保全她性命，不知不覺就這樣過了一個晚上……

    卿卿做了個冗長的夢，她見到了爹爹、見到了蕭瑞、還見到許多她不想見的人，可是茫茫人海中惟獨(dú)少了哥哥。她惶恐不安，哭著到處找他，嗓子都叫啞了仍沒有找到哥哥蹤影，最后她哭醒了，睜開眼的剎那只看到一團(tuán)模糊的黑，噩夢終于消失，可心頭仍是空蕩蕩的，總覺得少了什么。

    卿卿呆怔了許久，仿佛魂魄出竅，只剩下副皮囊。無意間，她觸碰到一片熾熱，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一個人的懷里。這個人又是誰？蕭涵還是蕭清？她記不得了，想不起先前發(fā)生過什么，只記得夢里那撕心裂肺且似曾相識的痛。卿卿心涼徹骨，像落入無底深淵絕望悲痛，她想要挪動身子，想要拿把刀殺了這個人，可是混身無力，連根手指都動不了。

    忽然，底下劇烈搖晃，就像被什么撞到似的咯吱作響。那人驚跳起身，一下子抽去她身邊的暖意，這般反應(yīng)也令卿卿嚇了一跳，她努力睜大雙眼卻只看見模糊的背影。身子疼得快裂開了，和那天的一樣，她不得不閉上雙眼喘幾口氣，可是腦子里仍脫不去被辱后的羞恥與恨意。

    枕邊正巧有把短劍，隱隱地閃著寒光，似勾著她的魂魄。卿卿看到之后使盡全身力氣把它勾過來揣在懷中。感覺到鐵器的那絲冰冷，她頓時安心了，然后靜候那人歸來，準(zhǔn)備拿手中利刃捅爛他的豬腸子。

    腳步聲近，聽來輕穩(wěn)篤定，卿卿心中恨意更甚，不由握緊短劍心里默數(shù)，感覺那人靠近的剎那，她咬牙撐起身子狠心猛刺，劍鋒偏了幾寸，連他的衣角都沒碰到，她不甘心又橫劍劃去，可惜身子綿軟無力，人沒傷著，劍卻落在地上。

    卿卿萬念俱灰，實(shí)在支撐不住兩眼一黑便軟下身子，朦朧之中，她看到那人靠近，一只大手正向她伸來，她驚恐交加，如脫水之魚掙扎哭叫，這聲音凄厲悲愴，像惡鬼哀嚎鬧得蕭墨心痛欲絕。

    “卿卿，別怕，是哥……是哥哥……”

    蕭墨一手緊抓住她亂撓的雙手，一手撫上她的額頭柔聲安慰，可是卿卿聽不見，她仍似瘋魔般地大哭大鬧，嘴里不停叫著：“不要碰我……不許碰我?。　?/br>
    聽到這般哭腔，蕭墨的心被狠狠揪起然后絞成碎渣，他不愿去想小妹遭受過什么罪，可不由自主地浮想聯(lián)翩，漸漸地，眼眶不禁發(fā)燙發(fā)紅。

    “別怕，哥哥在這里，哥會保護(hù)你?！笔捘p聲而道，然后拿出一顆還魂丹硬塞入她口中，卿卿扭頭要吐，他便用手死死捂住，小妹掙不過他的蠻力，無助地嚶嚶抽泣起來。見她如此，蕭墨仿佛皮血筋骨漸次剝落，痛卻出不了聲，他將她緊抱入懷且在她耳邊不停低吟：“沒事了，好meimei，哥哥在這里，他們傷不著你。”

    他的聲音嘶啞低沉，身子也不由微顫，可是抱得越緊，卿卿就掙扎得越厲害，她以為自己是被神鬼蛇神抓住了，他們想把她拖進(jìn)陰曹地府，即便如此，她也得再看眼哥哥才走。

    “哥哥……”

    她迷迷糊糊地輕喚，蕭墨一邊又一邊地應(yīng)著她，期盼著她能睜開雙眼?；蛟S是聽到了哥哥的聲音，卿卿慢慢安靜，她小心翼翼伸出雙手，極緩極慢地細(xì)細(xì)摸索，指尖流過他的緞發(fā)撫向他的額際，然后再延伸至他俊挺的眉眼，最終停留在了他的唇間，每一點(diǎn)每一寸都能與腦中影子重疊拼合。哥哥真的在這里嗎？哥哥真的活著嗎？亦真亦假，如夢似幻。卿卿不敢睜眼去看，她害怕眼一睜開夢就散了。

    “卿卿，哥哥在這兒，我回來了。”

    蕭墨緊握住她冰冷蒼白的小手，遞送掌心的溫?zé)?。卿卿一抖，像是被嚇到般驚恐不安。

    “睜眼瞧瞧，真的是我?！?/br>
    蕭墨像哄小娃兒似地哄著她，卿卿終于忍不住睜開雙眼，纖長眼睫不停微顫，似乎仍然有些害怕。眼前，模糊的輪廓漸漸清晰，她看到那雙燦若星子的墨眸中溢滿疼愛溫情，只有哥哥會這般看著她，也只有哥哥有著如此細(xì)膩俊逸的面容，一時間百感交集，她情不自禁伸手抱住，想要開口說話每次都被哽咽堵上，她只能反反復(fù)復(fù)、含糊不清地叫著：“哥哥?！?/br>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