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是駱林第一次見到何式微這么孩子氣的樣子。他腦子里浮現(xiàn)出另一個人同樣幼稚的模樣，有種熟悉的親切感。他把鞋襪放在一邊，慢慢的往潮水打來的方向走。

夜色很濃了，抬頭的時候還能看到幾顆市區(qū)里看不見的星星。何式微雙手插兜褲腿挽起，讓潮水沒過腳踝，仰著頭看堤上那一排掛好的白色長燈。這種時間時節(jié)不會有人和他們一樣來海邊吹夜風，他們便成了唯一的訪客。何式微心情大好的瞇起眼睛，看駱林有些拘謹?shù)南蛩哌^來。

“怎么忽然想到來這里……”駱林一邊笑，一邊攏了攏被風吹亂的頭發(fā)。何式微指給他看浮著碎光的海面：“不覺得很漂亮？”

駱林認真的看過去，過了一會兒輕輕地應了一句：“很美啊?！?/br>
何式微低頭笑了一下，往海水更深處走了兩步?；仡^看駱林站在原地沒動，便拉著駱林的襯衫袖口，將人扯過來。一直走到海水沒了腿根，駱林是怎樣也不愿意走下去了：“衣服，衣服都濕了……”

然后駱林看著何式微壞笑一下，一雙手伸過來，“嘩啦”，他被推得向后跌進了海水里。

他兩手在水底撐了一下，才后知后覺的把頭從水里仰起來。這下他算是濕透了，頭發(fā)都垂下來。他覺得今晚何式微的行為奇奇怪怪的，只能巴巴的露出一個詢問的表情。

何式微看他那副乖巧又摸不找頭腦的神情，像極自己以前養(yǎng)過的小動物，不由得笑出聲來。

駱林讓手心抓著的沙子被水沖走，終于是小心翼翼問了一句：“大哥，你這是在……？”后半句他接不上去，總不能問：“你是在尋我開心嗎？”

何式微沒理他那半句沒說完的話，更加的把他往水深處帶——“全濕透了就不用顧忌那么多了，”到海水及胸處，他又問駱林，“你會游泳么？”

駱林一副不明就里的樣子，點了點頭。

何式微滿意的點點頭：“那你肯定知道怎么浮在水面上。我拉著你，你放松了躺倒在水里就好?！?/br>
“這……算是訓練？”

“當然。來來，快點，再有一會兒這里都要關門了?！?/br>
何式微只覺得駱林簡直是聽話到一種地步，立刻將手交給了他，閉上眼睛倒在了水里?？上д垓v了幾下，都有種力不從心的感覺。何式微笑了一下，看駱林紅著臉從水里出來，問他：“怎么這么笨手笨腳的？”

“有點不好意思……”

“為什么？”

“感覺有點像浮尸……”駱林攏了攏頭發(fā)，耳朵也變紅。

何式微拍拍他的肩膀：“我來，你看著?！?/br>
這么說著，何式微深吸一口氣，手慢慢的向后伸直到水面，把腿也抬起來。水沒上來，何式微閉上眼睛。他放松著，等浮力慢慢的把他推到水面上來。于是駱林發(fā)現(xiàn)，何式微躺在水波上的樣子雖悠閑卻很優(yōu)美——腿彎沒有松垮的垂下去，腰腹也是繃緊的樣子。

何式微把眼睛睜開來看駱林，忍不住笑了笑。

這一笑讓他破了功往水里沉，駱林忙去扶他，怕他嗆水。何式微甩了甩濕淋淋的頭發(fā)站直了，問駱林：“怎樣，覺得我厲害么？”

這樣好似邀功的語氣顯得何式微更加孩子氣，駱林于是也笑：“很厲害。怎么做到的？”

何式微帶些驕傲抬起下巴：“你聽好了，接下來我說的也算是給你的走臺教程了?！?/br>
駱林認真的看著他，他繼續(xù)道：“在水中浮起來的過程和走路差不多，就好像你就算沒意識，水都會托著你上來。不過你要是有意識的去做這些，自然會覺得怪異。你越僵硬，越是做不好。全放松了自然能上來，你也說了，很難看的樣子。所以關鍵的部分，就是要分清楚哪里用力哪里不要?！?/br>
駱林點點頭。

“如果你想像我剛才那樣浮在水上，整個人自然是要放松的，但是肩膀，脊柱，腹部，臀部，還有幾個關節(jié)，都得留一點意識。就好比你在臺上走路，首先要放松肩膀不能讓肩聳著。但是你在后腰和肩胛那里都要用點力，好讓你的肩膀變得平而且直，而不是懶洋洋的樣子——當然也有例外，更復雜的要看服裝要求。但不管怎樣，不能駝背，或者胸口那里塌下去。小腹不能凸出，但也不能太過收緊，那樣會讓胸口挺起來，很不自然。最重要的部分其實是胯部——走路的時候不要把胯跟著帶出去太多。你想想看，若是在水上，你那里側過去，整個人就會翻到水里了。另外的……只要你不是腦子壞了準備把腿隨便甩出去，步伐其實也會很容易。上半身都對了，走路的時候只要實實在在踩在地上，不要一浮一浮，都沒問題。真可惜大部分人都搞錯方向了……”

何式微說了這么一段，自己覺得有點無趣，將手十指交叉了向面前伸直，對駱林笑笑：“也就是這些。不知道你能記住多少，但是你自己試試看，肯定會找到感覺。”

駱林的臉上沒什么不耐煩的神情，反而認認真真的把這段話都記在了腦海里，對何式微道：“我不會像你那樣想的那么全面，你真的很厲害……謝謝，何大哥。要是沒人告訴我這些，估計我會一直那么僵硬著吧?！?/br>
何式微看著駱林眼睛里溫柔的亮光，忽然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手忙腳亂的在水里摸到了駱林的手：“你……你自己試一次找找感覺，然后我們就回去了。晚上冷……”

駱林點點頭，順從的沒入海水里，反手把修長的白色手指搭在何式微的手腕上。那手指的溫度明明該是和海水一樣，卻讓何式微覺得燙。慢慢的，駱林的身體浮上來，海水從眼睫旁滑落，引得那長長的睫毛有微的翕動。何式微看出駱林還是有些緊張，所以才怎么也不敢睜開眼睛。那種有著些許顧忌的神情出乎意料的迷人，讓水下面他的手不自覺地攥緊了駱林的手指。

“啪?！?/br>
岸上的白色燈火一個接一個的暗下去——已經(jīng)到了關門的時間。何式微低著頭靠近了駱林的臉，半晌才道：

“已經(jīng)晚了。我們該回去了。”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不自覺地放低了聲音。然后他看見駱林的眼睛睜開來，里面映出自己的影子。

……

岸上已經(jīng)有人開始打了強手電開始清場。何式微心里覺得亂，一個人急匆匆的往岸上趕。他搞不明白自己心里突然的悸動到底是怎么回事，干脆不耐煩的撓了撓頭發(fā)。半響后，他發(fā)現(xiàn)自己沒聽見駱林跟上來的腳步聲。回頭一看，駱林根本沒走幾步，還在遠處的海水里慢吞吞的磨蹭。

“小駱，你快一點??！”

他招呼著，看駱林對他點點頭，腳步仍是不怎么快。何式微笑笑，甩掉腦子里奇怪的想法，停住腳步等他。

這時的海面在安靜的涌動著，只有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