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奕杉因為他這樣悠游的姿勢，再次的感受到了某種不安。

“為什么這么晚才來，我等了你一個小時……”張奕杉低聲的說道。

阿爾弗雷德對著他笑，幫他把圍巾整理好：

“所以你這是在責備我嗎？”

張奕杉因為他輕柔的動作而變得疑惑，語氣中帶了些強自鎮(zhèn)定的固執(zhí)：“如果不想見我的話，告訴我就可以。不要讓我……”

“……這是懲罰?！卑柛ダ椎碌淖旖禽p微的挑起了些許。

“什么的懲罰……”

“說要暫時不見面的人是你，要約我出來的人也是你……那么我的自尊心該怎么辦呢？你太低估你對我的影響了，我也會覺得難過的……讓你感受那種被扔在一邊的滋味，這就是我難看的報復?！?/br>
……明明是能帶出恨意的句子，卻被阿爾弗雷德說成了獨占欲明顯的愛語。張奕杉有一瞬間被這些話擊打得頭腦發(fā)暈，卻還是艱難地反應(yīng)過來說：

“也就是說，你是故意讓我在這里等著的?！?/br>
阿爾弗雷德挑了挑眉：“覺得生氣的話，你可以打我。”

張奕杉對著這個男人輕易改變表情的臉，忽然覺得頭腦中隱隱的泛痛。不能被這個男人帶著走了，他今天來這里的目的是——

“不是這個問題。我今天來這里是想問你，駱林上次的香水代言……是不是你插手的？”

阿爾弗雷德的呼了一口氣，一點點的變得面無表情：

“這么久都不聯(lián)系，你竟然只是為了這件事才來見我？”

張奕杉咬了咬牙，繼續(xù)道：“跟那沒關(guān)系。我需要知道答案……”

“……當你開始懷疑一個人的時候，他的答案已經(jīng)不可信了。我說是或者不是又有什么意義呢?！?/br>
張奕杉被這樣的句子噎得說不出話。半晌后他用少見的，帶有懊悔意味的口吻說道：

“我不應(yīng)該給你看那些東西的……我不是想懷疑你，但是我……”

阿爾弗雷德的單邊唇角挑起。他將手伸出去，將張奕杉拉到自己的懷里：

“……對于駱林的事，我感覺遺憾。但是我想你明白的，他或許是個溫柔的朋友，卻不會是最優(yōu)秀的模特。所以不論過程如何，最終的贏家……你知道那會是誰。別露出這種痛苦的表情來，我本以為你是喜歡我的，難道不是嗎？”

張奕杉在阿爾弗雷德的懷里掙扎一下，良久最終放棄似的低語道：“只要你告訴我，不是你插手那件事的……”

阿爾弗雷德摸了摸他的頭頂，似笑非笑的動了動唇角，然后利落的說道：

“不是我?！?/br>
張奕杉的臉上不安的神情終于緩慢的松弛下來。他的樣子顯得很疲乏，在阿爾弗雷德身前靠了很久，這才輕聲問道：

“明天是圣誕夜……有誰會來看你嗎？”

阿爾弗雷德露出了一個張奕杉看不到的不快神色：

“……沒有人?！?/br>
“……能和我一起慶祝嗎？”

這么說著的張奕杉，表情不自覺地變得期待，又被強自的壓了下去。阿爾弗雷德摸了摸他的臉頰：

“晚上我會有點事……如果你愿意一直等著的話，我會回來好好地陪著你的?！?/br>
張奕杉抬起頭看著阿爾弗雷德的眼睛。那雙眼睛里的溫柔神色，濃烈到不真實。

……

第二天。

圣誕前夜。

……因為今天的圣誕晚宴定在七點半開始，因此當天剛剛黑下來時，受LGM邀請來用餐的營員家人們便紛紛的趕了來。第一個到達的是個表情嚴肅而衣著華貴的婦人——狐貍臉埃德蒙連忙過來認領(lǐng)自己的母親。然后是波特維特地來赴宴的jiejie，盧克的姨媽，阿耶斯提斯大學時的導師。這些面孔各異的賓客給駱林帶來了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他站在靠近門邊的地方，面帶微笑的向來人們派發(fā)著餐前的點心，也幫忙將他人的衣服在一旁掛起。

這屋里很暖和。但是每當大門開合時，冷風總是會透進來，有時還卷進來些雪片，落在地板上化成小滴的水。駱林已經(jīng)在門口站著笑了很久，只是想想看自己的親人并不會從這門走進來，忽然就覺得有些冷。

他發(fā)著呆，左手上的托盤也一點點的放了下來。大門已經(jīng)很久沒有開闔，原本在他身邊陪著他的人也都走開了，忙著去陪自己的家人或朋友。駱林聽見身后有小孩子的笑聲，不由得回過頭去——肖恩的女兒艾麗莎正被他的父親高高的拋往天上，柔軟的金發(fā)和紅裙子的裙擺一起，快樂的飛揚起來。

駱林怔怔的收回自己的視線，然后發(fā)現(xiàn)面前是一雙蒼老的手，手上盛著一個敞開的小布袋：

“來一點兒姜餅嗎，年輕人？”

駱林“哎”了一聲，看向這雙手的主人——那是個皮膚黝黑而滿頭銀絲的婦人，有些胖，約莫六十歲，穿著樸素的藍底白花樣裙子。老婦人笑得很慈祥，聲音中帶著粗糙的暖意?？粗樍值难凵窭?，有著別樣的關(guān)懷。

駱林忽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遲鈍地笑了笑，然后伸出右手，婦人手中的布袋里取出一枚姜餅小人兒來。這是手工做的食物，輪廓顯得粗糙，味道卻好得要命。

駱林正要點頭說謝謝，卻有一個人猛的從后抱上了自己的脖頸，然后對著駱林面前的老婦人大聲說道：

“嘿mama，我就知道你不會不來的??！克勞茲呢？？他不來蹭飯嗎？？”

老婦人——布萊克夫人寵溺而無奈的笑了笑：

“別把克勞茲說得像乞丐一樣，你哥哥有他自己的家庭……好了里弗斯，從別人的肩膀上下來吧，在他身上你可找不到桉樹葉吃*?！?/br>
她接著將頭轉(zhuǎn)向了駱林：

“年輕人，在這個節(jié)日，你可真不應(yīng)該一個人站在這里。和我們一起坐到桌邊去吧……”

里弗斯興沖沖的湊到自己的母親面前，大聲道：“mama你知道嗎，他就是駱林，我和你說過的，我……”

“保持克制，里弗斯，我認得出這個孩子——”老婦人看見駱林的表情變得有些疑惑，卻也沒有解釋，只笑著讓駱林攙了他的手，往客廳的壁爐前走去。

接下來的時間里，里弗斯顯得愈加的開心。他在沙發(fā)上和母親及駱林坐在一起，小聲的交談起來。布萊克夫人是個細心體貼的人，會挑選駱林也可以輕易參與的話題，讓駱林也漸漸開始主動地發(fā)表自己的意見。向來習慣當傾聽者的駱林原本還有些忐忑，待到后來發(fā)現(xiàn)自己的語句竟然能逗得里弗斯放聲笑出來，也就覺得心里愈加的溫暖。

談話的中途里弗斯被人叫出去準備晚餐擺桌，駱林原本也想一起跟出去，布萊克夫人卻叫住了他：

“愿意和我一起去露臺上走走嗎？”

駱林雖然有些怔怔，還是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