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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能面無表情地說:“謙心何其愚昧,堂堂男兒豈可俯身人下?君臣相得豈非一世佳話?”方謙心只不做正面回應,苦嘆不止,長揖不起。駱守寧和其僵持片刻,到底十分看重對方,一念不忍中就軟了心腸,說道:“……也罷,我去殿下那里為你通報一聲。”而后警告,“至于結果如何,卻非你可肖想的了!”駱守寧這邊雖松口了,奈何蕭見深此刻并不在山莊之內(nèi)。時間暫且回到一炷香之前。與方謙心一起來到山莊之內(nèi)的傅聽歡雖沒有見著和自己同時進來的那個人,運氣和結果卻都要比對方好上了無數(shù)倍。他毫不客氣的跳墻進來找到了蕭見深,和蕭見深你儂我儂地說了一會話不止,還順勢就把因為土改之事而近日一直留在山莊的蕭見深給拐了出去,兩馬并轡騎于山間,雙人同行走于鬧市。六七月的炙熱已過,*月的清涼剛到。蕭見深與傅聽歡相攜走于山腳下的城池之內(nèi)。今日是趕集日,一樣樣的新鮮事物在集市中排列整齊,叫孩子目不轉睛的草編動物和畫好糖人、得姑娘們喜愛的胭脂水粉和頭釵手環(huán)、也有那山上的野雞兔子,水淋淋的蔬菜水果,以及河里的魚蝦,等等不一而足。走過這熱鬧的吆喝聲此起彼伏的集市,轉過左邊街角,就是長幡招展的小吃街。小吃街里頭就有更多的人了。似乎剛才逛著集市逛得累了的大家都在這里歇歇腳,或者叫上一籠饅頭包子吃個痛快,或者喊人來上一壺酒幾盤鹵味,聽那說書人談古論今一下午。蕭見深與傅聽歡兩人走在這樣摩肩擦踵的道路之中,哪怕俱是一時人杰,也因為密密麻麻的人群遮擋而沒有引來太多的注意。但過于密集的人群還是給他們帶來了一些煩惱。總有不知從何處而來的人會從他們中間穿行而過,而在這樣的人擠人的路上,哪怕兩人都心知肚明對方所在何處,也總不能一次次硬生生分開人群,往另外一個人所在方向走去。于是不知從何時起,不知由誰最先主動。他們垂于身側的手握在了一起。寬大的袖子在垂下之時連指尖也被遮住。而指尖就于這安寧的陰影之中,靜悄悄勾住另外一個人的。交纏的衣袖隨著兩人的前行一蕩一蕩的,似風里最溫柔不過的微笑。人群之中的他們沒有立刻走出這擁擠的地方。擁擠而和諧的人群中的每一個人看上去都那么開心,這樣的開心也輕而易舉地感染了身處其中的蕭見深與傅聽歡。他們就像這里的每一個人一樣,隨便找了一家路邊的小店鋪,在滿滿當當?shù)牡昝嬷袃H剩的一個位置上坐下。這是一家做豆腐腦的小店,有甜的和咸的豆腐腦。傅聽歡要了一碗甜的,蕭見深無可無不可地選擇了另外一種。忙得如同陀螺一樣團團轉的店主高聲答應,很快就手腳麻利地將甜的那碗先端了上來。斗笠似的粗瓷碗中剩著白玉似的豆腐腦,上面顆顆晶瑩的白糖像新雪一樣動人。傅聽歡嘗了一口,沒什么味道。這時坐在對面的蕭見深正好被旁邊的人稍微吸引了注意力,他便心頭一動,又勺了一勺子豆腐腦,看準時機,蓄勢待發(fā),等著對方轉回臉的那個剎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湯匙湊到蕭見深唇前!蕭見深的嘴唇碰到了湯匙,也碰到了湯匙中的豆腐腦,些許的豆腐腦沾在他的唇角,他怔了一下,用舌尖將其舔掉。這個動作已讓傅聽歡屏住呼吸,心猿意馬。但這并不是結束。這時舔完了唇角東西的蕭見深還看見了依舊舉在自己面前的湯匙,他心中并無排斥,于是便自然地吃了這一口喂到自己跟前的東西。挺甜的。味道還算不錯。蕭見深想,于是給了傅聽歡一個微笑。傅聽歡的手在半空中停了足有一刻鐘的時間。此后咸的豆腐腦也上了。一直到兩碗都吃完兩人一起走了,他也不明白為何今日竟連那咸的豆腐腦,也能吃出一嘴的膩人甜味。走過集市又走過小吃街,人群就在這不大不小的縣城中分流了。蕭見深與傅聽歡往人少的那條路走去。遠處的山和近處的樹,天上的云與地上的水。他們并不著急,走走停停,間或看著低飛的燕子在水上掠起一道漣漪,又或者松鼠捧著果子朝樹下張望。不知不覺中,天近黃昏,湖中的水變成了與天一樣的橘紅色,他們也來到了位于湖心的八角亭內(nèi)。再一忽兒的時間,昏黃也已經(jīng)褪去,天色開始變得很暗,像最深邃的藍色那樣暗。然后一束花在遠方的天空綻開,赤橙黃綠,大大小小絢麗多彩的顏色剎那盛放于黑幕之上,而后在盛極之際倏然倒卷,似天河倒懸,萬千流光爭相墜落人間。一道流光千真萬確地自天空墜落到蕭見深掌中了。小小的一點,是白色的,像星子一樣的光澤,又像飛絮一樣飄飄搖搖地來到蕭見深的眼前。那是花。蕭見深抬頭向上望去,只見這短短的時間里,五顏六色的花瓣從涼亭正上方打著旋兒往下飄,正是這湖心亭間最美好的點綴。傅聽歡這時微笑著湊近了蕭見深,他看上去似乎想說些什么。但蕭見深先一步問他:“是誰在涼亭上灑花瓣?”傅聽歡臉上的笑容連同嘴里的話一起頓住。他暫且失去了自己的聲音。既然沒能從另一個人這里得到答案,蕭見深便足尖一點,整個人拔地而起,躍自八角亭頂去看那守在頂上的人。他并未太過認真,涼亭上的人反應也極為迅速,幾乎再他躍上去的剎那翻身而下!蕭見深便只見一道黑影在眼前閃過。涼亭中的傅聽歡沒有動。于是他便眼睜睜地看見一個人跳上去的同時,另一個人間不容發(fā)地從上邊倒栽入水里,濺起一朵小水花,默默地淌著黑水游走了——幸而這一次沒有漁網(wǎng)網(wǎng)住了她。傅聽歡又等了片刻,跳上去的蕭見深再輕飄飄落了下來,他說:“涼亭上的人已走了?!?/br>傅聽歡保持微笑,保持沉默。蕭見深看著傅聽歡想了片刻,突而一攬對方的腰,再一次躍上了八角亭的頂端。屋頂上的青瓦如同魚鱗一樣整齊,他們這里站了片刻,就雙雙坐下。此刻天的遠方還放著煙火,閃爍的光芒將半天的星空都渲染成瑰麗的媚色,天上的月是胖的,只缺了一個小角,像是放在灶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