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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病容,步履遲緩,神色頹喪,全無昔日的神采。這時皇帝手里的棋子落下,他卻將手里的棋子放回棋子罐,趕在楊閣老跪拜之前起身,退后幾步。 皇帝落子之后,總會審視片刻,估算對方會怎么走下一步,此刻亦然,看了一會兒,笑了。此時棋盤上的情形,勢均力敵,卻給他一種一團和氣的感覺,與程詢剛來時的局面大相徑庭。 “有意思?!闭f完這句,皇帝轉(zhuǎn)頭望向楊閣老,“平身。”隨后示意程詢落座,“快些,該你了。” 程詢稱是。 因為程詢在場,楊閣老心緒煩亂起來,一時間不知道用什么話做開場白。 皇帝先開口問道:“石長青的事情,楊先生聽說沒有?” 楊閣老忙道:“罪臣聽說石長青入獄,但不知原由?!卞\衣衛(wèi)的嘴一向很嚴,此事又是蔚濱親自查辦,他則算是被皇帝軟/禁起來的處境,便只聽說了結(jié)果。 皇帝道:“劉允,跟楊先生說說原委,也讓程知行聽聽,他的父親是如何被人污蔑的?!?/br> 劉允躬身領命,將石長青隨柳閣老當日進宮的情形娓娓道來。 楊閣老聽到中途,已是神色駭然,恨極了石長青。有那樣的本事,卻一直瞞著他,石長青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斟酌片刻,他便推斷出,石長青是想在關鍵時刻做他的恩人,這件事若能做成,他日后定要把他當親兒子一樣栽培、扶持。 可石長青怎么就不想想,他與柳閣老這么多年都沒能逐出內(nèi)閣的人,怎么可能被一個晚輩算計? 眼下好了,石長青定是活不成了,皇帝對楊家的火氣更大了:錦衣衛(wèi)還沒結(jié)案,皇帝卻分明是已認定石長青栽贓次輔。 完了。 這一次,是真的完了。 劉允說完時,楊閣老已面如金紙,整個人哆嗦起來。 皇帝留意到,“賜座?!?/br> 楊閣老謝恩,半坐在椅子上,卻哆嗦得更厲害了。 皇帝有點兒無奈地笑了笑,“上茶?!?/br> 棋局仍舊推算不出輸贏,程詢的手法卻是越來越穩(wěn),讓皇帝思考的時間越來越長,少說還得小半個時辰才能見輸贏。 這正是皇帝樂于見到的情形,最煩的就是臣子絞盡腦汁地步步落下風輸給他。下棋而已,他輸了贏了又怎樣,又不是用這一手治國。 等楊閣老緩了一陣子,皇帝問道:“你現(xiàn)在可以如常說話了么?” 楊閣老站起身來,“回皇上,可以了?!?/br> “那就跟朕說說,石長青此舉,是否與你有關?” 楊閣老只能委婉地道,“罪臣近日在家中思過,深覺愧對圣恩。聽得石長青一事,驚詫不已,若見到他,定要質(zhì)問他因何起了這種心思?!?/br> “你都把女兒許配給他了,竟沒料到這檔子事兒?”皇帝笑微微的,“而且,先生不妨猜一猜,他在詔獄之中,會怎么跟錦衣衛(wèi)說?” “……” 程詢站起身來,打算暫且回避。這是他不該聽到的君臣敘話。 皇帝卻道:“老老實實坐著?!?/br> 程詢無奈,只得依言行事。 “這件事,你很清楚,朕怎么說都行?!被实劾^續(xù)對楊閣老說道,“朕耿耿于懷的,是你與景鴻翼辭官一事,是你對景家的縱容。 “身為首輔,動輒就要辭官不做,幸虧閣員沒有對你馬首是瞻,不然的話,豈不是要一起撂挑子,讓朕成為真正的孤家寡人? “你敢拍著良心說,景家做的孽、犯的錯,你毫不知情?朕自輔政監(jiān)國起,每年都為了國庫虧空焦頭爛額,你不是不知道。 “景鴻翼一張嘴就要幾百萬兩官銀,你這首輔,是不是該用心核實?你沒有,反倒不動聲色地帶領閣員上報給朕。這教訓,足夠朕記一輩子。 “看了朕那么久的笑話,楊先生,沒笑出病痛來吧?” 楊閣老便要下跪,皇帝卻先一步道:“站著回話?!?/br> 回話?能說什么?否認的話,是不識相,承認的話,興許就要與景家同罪。權(quán)衡一下,楊閣老只能選擇不識相:“景家貪墨案,罪臣真的不知情,的確有失察之罪?!?/br> 皇帝牽了牽唇,“兩廣被景家弄的烏煙瘴氣,你到底是失察,還是眼神兒不好?” 程詢、劉允聽了,心生笑意。 楊閣老只能道:“罪臣的確不是心明眼亮之人。” “你得給朕一個說得過去的交代?!被实鄣溃暗秸率?,朕把看守楊家的錦衣衛(wèi)撤了,該做什么,你明白?!?/br> 楊閣老恭聲稱是,神色愈發(fā)頹喪。 . 壹夜之間,程詢先后兩次派人回房傳話,怡君自然是輕松不起來。 先前說可能要留宿在正房,她可以斷定,不是公公婆婆有了分歧,便是公公和他生了新的矛盾,并且,事態(tài)嚴重。畢竟,這情形太反常。 她著實擔心了一陣子。 后來,聽說他隨劉允進宮面圣,心里又是一番忐忑,擔心石長青的事情起了反復。 她讓吳mama留意著正房的動靜,“等夫人、老爺歇下了,把紅翡請過來?!?/br> 吳mama應聲而去,過了好一陣子,與紅翡相形進門。 紅翡行禮后,笑容可掬,“奴婢本就想著,等到夫人歇下了,來跟您說說正房的事。先前實在是顧不上,大少奶奶擔心了吧?” “的確是心里沒底?!扁尲t翡在近前坐下。 吳mama以準備茶點為由,帶著夏荷、款冬避了出去。 紅翡斟酌片刻,把程清遠打算致仕、劉允來府中的事娓娓道來,卻沒提程清遠打算遠游。 怡君聽了,斂目斟酌片刻,對著紅翡微微一笑,“我怎么覺著不對勁呢?單為老爺致仕的事,夫人不會讓大少爺一回來就去正房。老爺若是主意已定,根本瞞不??;若是還沒打定主意,根本不需從速知會大少爺。”再多的,她和紅翡都清楚,卻不好把話擺到臺面上。 “……這個……”紅翡更加為難了。 怡君誠懇地道:“你還不知道我么,凡事給我個說法,我心里就踏實了。你也清楚,夫人今日有些反常,我實在是不能不多思多慮?!逼綍r不論什么事,婆婆都會事先命人提醒她。 紅翡思忖再三,到底是把程清遠的全盤打算如實道來。 怡君沉默一會兒,嘆了口氣,“難怪。我知道了?!?/br> 紅翡好言好語地寬慰一番,道辭回了正房。 怡君歇下之后,靜下心來,考慮程清遠離京遠游的事。 站在婆婆的角度考慮,的確是難以接受。少年夫妻老來伴,不知道夫君何時回來,甚至拿不準他還愿不愿意回家,那…… 站在程詢的角度考慮,便是心里亂糟糟,想不出個所以然。 算了,橫豎是任誰都無能為力的事,她想再多也于事無補。 她翻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