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章

三十

“這個牌子的防護力度大。”蘇墨趕緊解釋。某個繃著臉的人聽了這句，心里總算是舒坦一點了，算蘇墨還有點良心。

丁競元的臭臉，堪堪維持到換好擊劍服從休息室出來的瞬間，因為重劍有效攻擊區(qū)域是全身所以對下身防護服有一點額外的要求，而丁競元本身就是個寬肩窄臀的衣服架子，就特別顯出了下面的那一雙遒勁有力的大長腿來，又是穿了一身的白，面罩則是帥氣地夾在一邊胳膊底下，知道蘇墨人就在外面，所以那步伐就別提多瀟灑了，蘇墨看到人以后果然是一臉的小呆樣，明顯是有被他給帥到了。

丁競元瞟了蘇墨一眼，還裝著有點余氣未消的模樣，蘇墨就憨憨地對著他一笑。自己食言在先，丁競元生氣也是應(yīng)該的——自從那天晚上丁競元有些脆弱地對他吐露了心聲并說了那句“很想你”以后，不知怎的，蘇墨心里就有點心疼丁競元。

“這是什么？”蘇墨指著他身后的線問。

“這是手線，這頭接到劍上，”丁競元又拖了一下身后的那根，“后面這里接到拖線盤的線上?！?/br>
“那比賽規(guī)則是什么？”蘇墨怕待會自己會看不懂。哪知道剛問完這句，又被丁競元幽幽地瞟了一眼。由此可見蘇墨對他是有多不上心，明明是網(wǎng)上隨便百度一下就有的東西。

盡管丁競元心里頭不怎么痛快，但是往比賽場地去的一路上還是耐心十足地詳細(xì)備至地給蘇墨講了比賽規(guī)則，笑話，他今天是一定要贏的，他的最重要的觀眾怎么可以全程都是糊里糊涂地在看他表演呢。

比賽開始之前，蘇墨站在丁競元特別安排的觀眾席上——和文教練一起，離場內(nèi)最近的位置，對著劍道上的丁競元用口型又說了一遍“加油?！倍「傇駱渑R風(fēng)地站在藍(lán)色的劍道上，先是對著他撇了一下嘴，然后暗自勾著嘴角笑了，在這個過程中全程無視了蘇墨旁邊的文教練關(guān)注的目光。

蘇墨在這之前在電視上也從來沒有專門去看過一場擊劍比賽，更不用說現(xiàn)場了。所以當(dāng)比賽開始，觀眾席的燈光暗下來，兩位著白色防護服的運動員跳動起來，兩柄劍擊在一起發(fā)出清晰的吭吭聲的時候，蘇墨立即就看得出神了，場上的那個丁競元在燈光下好像會發(fā)光一樣，簡直就是完全換了個人，平日的那種慵懶勁已經(jīng)消失地?zé)o影無蹤了，仿佛是充滿了無限的活力和激情。到這時候，蘇墨才了解了丁競元之前說的那句話的意思：擊劍是一項很紳士的運動，是格斗中的芭蕾。

進(jìn)攻的時候雖然是咄咄逼人，能一路將對方逼到大后方，但是弓步標(biāo)準(zhǔn)，動作仍不失優(yōu)雅，躲閃的時候又異常靈活，出劍速度很快，有點像電影里的決斗，有時候一招就能定輸贏。對方眼看著已經(jīng)刺了過來，丁競元輕盈地一斜身體，飛快地反手一擋，吭一聲有力地將對方格開了，蘇墨還沒看清兩個人誰擊中了誰，丁競元的紅燈已經(jīng)亮了，得分。下面第一次響起了掌聲，蘇墨不懂，但是知道丁競元剛才這一下壓劍的動作肯定是做得十分精彩的。

丁競元非常熟練地單手將面罩退了下來，一分鐘休息時間。左手不用帶防護手套，那腕子上的黑色手環(huán)可以看得非常清楚。他額前的發(fā)此時已經(jīng)汗?jié)窳?，在燈光下顯出一點細(xì)碎的反光。文教練走到前面去，站在黑乎乎的暗影里對著他不知道說了什么，丁競元垂眼聽著，蘇墨和丁競元認(rèn)識了這么長的時間，還是第一次在他的臉上看到如此嚴(yán)肅的表情。比賽中的丁競元好認(rèn)真。

可能是受到了文教練的提點，接下來的三分鐘，丁競元出劍時機都找得很準(zhǔn)，攻勢變得很猛，擊中的有效點也有些刁鉆，連連得分，在蘇墨這個外行看來，丁競元的戰(zhàn)姿簡直優(yōu)美到不行。連身邊的文教練都不由得頻頻拍手，轉(zhuǎn)過頭來跟蘇墨說：“丁競元控制劍的能力很強，就是一條太不聽話了。自己想怎么干就怎么干?！蔽慕叹毷侵蓝「傇依镱^的事情的，江心眉一直聯(lián)系他了解自己兒子的情況，他見丁競元這么重視蘇墨——專門給安排位置，這在丁競元是絕無僅有的第一次，而且今天只是四分之一決賽，丁競元卻把拼決賽的勁頭都拿出來了，勢必是想贏的，勢必是想在蘇墨面前贏得漂亮的——所以他覺得蘇墨不是不相干的人，是說得著的。

文教練這句話剛說完，場上忽然出了狀況，對方的劍刺中丁競元腰腹的時候，變換路線錯誤，劍身竟然——彎了。蘇墨立即心頭猛一跳，眉頭都整個皺起來了。他對擊劍真的不了解，對擊劍用的劍自然也搞不清楚，他就覺得劍都折了，那得使多大的勁啊，丁競元有沒有受傷啊。他以前看過奧運會的一個新聞，有擊劍運動員被對方擊中喉部頓時就倒地不起的。蘇墨整個人都趴到了面前的擋欄上，緊緊盯著丁競元看，想知道他是不是在強忍這繼續(xù)在比賽。

“教練，他沒事吧？”蘇墨頭也不回地問，有些著急。

“嗯。應(yīng)該沒事?！狈雷o服好好的，文教練并不擔(dān)心這個問題。

什么叫應(yīng)該??？蘇墨蹙著眉看著光底下的那人，呼出了長長的一口氣。

很快又到了一分鐘休息時間，丁競元走到角落里喝水，蘇墨不放心地跑了過去。

“丁競元你剛才沒事吧？”蘇墨站在劍道下面的黑影里抬頭問他，此時那對眼睛里發(fā)出來的擔(dān)心的目光，即使是隱在了黑暗里，丁競元也看得清清楚楚。

丁競元背著光，因此那臉上的表情蘇墨看不清，只見他右手執(zhí)劍，毫無預(yù)警地忽然一抬手將劍對著自己的左邊胸口就刺了過來。

“?。磕愀陕锇?？”蘇墨小聲抱怨，被嚇了一跳，頓時就往后退了半步，然后他立即就知道了問題的答案了，這劍打起來聽著是吭吭響的，實際上很輕，刺在身上沒多少力道的。只要不是喉部那種脆弱的地方，像文教練剛才說的，“應(yīng)該”都沒事的。

“這么擔(dān)心我??？”丁競元聲音很輕，蘇墨看不太清他的表情，仿佛是嘴角翹起來的模樣，但是聽到了他從鼻管里笑出聲來。

“……”蘇墨不知道怎么的，被他笑得心口一緊，有點像那晚上聽了那句很想你時的心情，然后他“切”一聲立即轉(zhuǎn)身退回看臺了。

丁競元心情大好，注意力稍微開了點小差，結(jié)果接下來就開始頻頻失誤了，好在前面得了高分，后來又及時調(diào)整了，最后仍是以大比分優(yōu)勢明顯地贏了比賽，順利進(jìn)了半決賽。

比賽結(jié)束，場內(nèi)燈光大亮，丁競元收拾好劍包，轉(zhuǎn)頭往看臺去找蘇墨，只見他站在那兒豎著拇指正對著自己笑呢，笑出了半邊可愛的小酒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