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2
冶阿姨輕聲叮囑她明天中午來,接著很快關(guān)上了窗。 蘇粒低頭看看自己胳膊上的青,在腦海中和冶阿姨胳膊上的比了比,又笑了一下。 冶阿姨和她一樣。 明天,她要和阿姨說這點。 蘇粒轉(zhuǎn)頭而去,她漫無目的地繞村鎮(zhèn)走了很長時間,拖著的兩腿上,是空空如也的胃。 蘇粒想起有次過年時,鎮(zhèn)里的大官來看他們這幾家,大官有個和氣的mama,滿頭白發(fā),盤腿坐在床上,漫天海地地講曾經(jīng),講很久前一次長久的沒飯吃的時光。 她說:“以前那兩年饑荒時,餓的恨不得抓屁來吃?!?/br> 恨不得抓屁吃。 蘇??吹厣系臅竦墓龋瑴喜劾餁㈦u留下的血,腦海里回蕩著這句話。 這就是她的饑荒年。 她出生五年,餓了五年,饑荒從不曾過去,也不會過去,她很餓,永遠都餓。 蘇粒盯著溝里的雞血,吞咽。 小賣店里飄出烤土雞的香味兒,店老板端著鐵盤走出來,盤上四只焦紅的烤雞小半浸在油里。 他放下盤,摘下手套,拿起刀,兩根油膩的手指摁住一邊,劃—— 熱氣,香氣,guntang的油滋滋啦啦。 蘇粒視線纏住鐵盤上蔓延的油,腦子里什么都沒了,一片空白。 四只雞都被切開,屋里好像有誰在喊,店老板放下刀,擦著手轉(zhuǎn)身進去。蘇粒瞬間拉開步子躥上前,不知道渾身的疼,也不知道雞有多燙。 她單手抓住砍刀,猛地剁下去,刀穿過骨發(fā)出砰響,要去砍一半的一半。可她剁不開那半只雞,更提不起第二刀。 店里有人影沖出來,蘇粒抓起雞就跑,咬了一口沒跑兩步,她被人從后頭一把揪住頭發(fā),轉(zhuǎn)過身,胖男人揚著手瞪眼看她,打不下去。 又一個女人從后面追上來,氣喘吁吁地。 “哎……別、別打,這誰家的?”女人揮揮手,“老馬你問、問問,叫她家來給錢,別打,低頭不見抬頭見的?!?/br> 老馬緩慢放下手,拎著蘇粒后領(lǐng)往回拖,伸手指了指不遠處燕云的家。女人錯過他往那走去,西斜的太陽下,影子長長。 燕云很快來了。 她來時蘇粒剛吃完半只雞,坐在老馬給的小凳上,舉著兩只油亮的小爪子,靜而乖地看他把雞從滾油里撈出來,切開。 夕陽在燕云身后,蘇粒扭頭,看見她飛揚的發(fā),她的輪廓鍍上金甲。燕云走得很急,很快,一邊掏錢給老馬的女人,一邊直朝她來,張開雙臂。 如同夢里一樣。 蘇粒走了下神,不自覺地站起身揚起臉,接著迎下一記耳光。 她猛地摔在土地上,耳光太重,蘇粒一時間什么也聽不見。 她看見土里有只小螞蟻。 它好小啊。 遠處好像有誰在爭執(zhí),沒幾秒,她被燕云拽著頭發(fā)拉起來,又是幾個耳光。她看見燕云猙獰著的憤怒,滿是汗的額頭。 燕云用兩腿夾住她,一手捏住她的腮幫,另一手揚起。蘇粒條件反射閉眼,耳光卻沒有落下來。 時間寬容了她一秒。 下一秒,沸騰的劇痛灼燒過喉嚨,滾油穿過漏斗一樣柔軟的口,傾瀉而下。 “偷!叫你偷!丟我蘇家的臉!” 蘇粒尖叫著大哭起來。 她從不高聲哭喊的。 “mama——!疼…………m——mama——?。。 ?/br> 喉嚨間發(fā)出咕嚕的濁音,張口閉口,滾油順著幾個字泄到嘴唇外,下巴上。燕云被燙了下手指,松開了蘇粒。 油勺落地,燕云被拉開,蘇粒大汗淋漓著瑟瑟發(fā)抖,她反趴在自己失禁的尿液里,劇烈地嘔著,嘔出血,rou,燒焦的喉和靈魂。 她感到眼前很黑。 她幾乎看不見。 耳邊的聲音很遙遠,老馬家的阿姨好像哭了,她一邊哭,一邊罵mama。 mama呢? mama好像在說:“我自己生的孩子,我愿怎么打就怎么打,你們管不著!” 胃在劇烈的反惡,蘇粒在停不住的咳嘔間努力撐了下地。 她想站起來,她想跟mama道歉,她想說mama對不起,我又亂尿尿,把地方弄臟了,我會打掃的。 可她真的站不起來。 她眨了下眼。 地上好像有只螞蟻。它好小啊…… 蘇粒倒了下去。 世界是漆黑的,她看不見了。 等再睜開眼,蘇粒看到擦眼淚的mama,還有不說話的舅舅。 身邊很靜,有很多白色的床,上面躺著人。 mama見她醒過來,傾身看了她一下,起身走了。舅舅出去,很快帶了個白色的人進來,他們說了幾句話,白色的人走了,舅舅躺到了一邊的床上。 外面天很黑,蘇??粗旎ò澹厦嬗袦\米色的花。她看著那些花紋,腦子里什么也沒有,什么都不想。 盯了一會上方,蘇粒靜靜閉上眼,很快睡著了。 接下來一切都像睡著時,像在很長很長的不曾醒來里。有很多人來看她,親吻她,很多人摸她的頭,也有很多人跟她照相,對著她哭。 他們很快來,又很快走,像蟲子一樣下幾個花籃,里面有半熟的水果。 她記不清那些人。 她唯一的,長久的記憶,就只是行走在光暗交替的走廊。她長長地走過去,白天也走,晚上也走。她拿著一張紙,坐在角落盡頭的鐵椅子上,看人來來去去,等白色的人帶她去照白色的燈。 舅舅總在看手機,mama再也沒有出現(xiàn)。 沒有人跟她說話。 直到今天。 直到這個頭發(fā)很長的人,轉(zhuǎn)過頭來看著她說:“你會玩這個嗎?我打不過去了,你幫幫我?!?/br> 看見她,蘇粒就想起在黃土上見過的那只螞蟻。 它細細的,高高的,有很長的觸須。 它真小啊。 蘇粒望著她壓在風衣上的手忽然想起,那只螞蟻,它還有一對藏在嘴里的,堅硬的牙。 第2章 左忱絕沒想到,二十分鐘后陳禮會對她說那個。 她以為他們在討論那些,就是經(jīng)濟曲線,估值融資,天使投資,之類的那些。 晚上八點的茶室很熱鬧,大堂里到處都是圓桌。左忱兩手插在口袋里,利落地穿行在座椅間,長發(fā)和風衣下擺一齊擦過他人搖擺的未來。 上二樓走到最里,她沒敲門推開一間包廂。房里煙霧繚繞,門一開,煙繞著燈泡打卷。 包廂里人不多,一女一男。 正對廂門坐的女人先看見左忱,眼一亮放下二郎腿:“忱姐來了,快快,趕緊讓地方?!?/br> 兩人起身挪位,又和左忱一塊落坐。左忱對那女人說:“陳禮你就寒磣我?!?/br> 陳禮給她一個笑,遞了根煙給她,“哪兒啊,A輪估值兩個億,這可資本寒冬啊,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