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年紀(jì)又小，容易遇見不干凈的東西，魂也不穩(wěn)，容易被勾走。

    老太太說要用貴重的古物壓一壓她的八字。最好是人長時間帶過的，有生氣。

    ……于是，我把那只我戴了十五年的翡翠大雁給了她。

    .

    從那以后，她果真慢慢好了起來。不會再迷路，不會再自言自語，也沒有再莫名其妙受傷。

    后來她知道那雁是我父母留給我唯一的東西，于是更加珍視它。

    那只雁對她來說，是……命一樣重要的東西。

    呵……我本以為她能平平安安……誰知道，她也是因為它死的呢？

    如果早知道這樣，我當(dāng)年就算砸了它，也不會把它給她……可是如果不給，她也許會死在五歲那個大雨天。

    難道，她的命，無論怎么走，都是避無可避的死路么……？”

    他的敘述很平靜，卻有一種哀莫大于心死在里面。

    一時之間無人說話，就連劍風(fēng)流都停止了掙扎，半晌后突然悔恨出聲，“當(dāng)初一舞告訴我，那個Q是試情的‘情’字……我……”

    娜迦早就止住哭泣，一言不發(fā)冷冷看著屏幕里動彈不得的劍風(fēng)流。

    傾硯松開娜迦，朝城墻下被鎖鏈纏住的劍風(fēng)流一步步走近。

    起手抬筆，蘭摧玉折。

    “——這一招，為你識人不清，偏聽偏信。”

    轉(zhuǎn)筆定勢，鐘林毓秀。

    “——這一招，為你貪得無厭，見利忘義?！?/br>
    提筆橫揮，商陽指。

    “——這一招，為你隱瞞事實，罔顧人命?！?/br>
    最后，黑白棋盤一閃而過，隨即幻影迸裂，墨色飛濺，墨綠色光華在劍風(fēng)流身上炸開——玉石俱焚！

    耳機(jī)里卻傳來劍風(fēng)流一聲驚呼。

    ——片玉！

    傾硯愣了愣，剛想提筆補(bǔ)刀，就被娜迦的芙蓉和陵歌的迷神釘同時暈住。

    一直沉默旁觀的陵歌突然開口了。

    “……哥，你的，手，不要，弄臟?！?/br>
    她的嗓音很詭異可怖，仿佛干枯的枯草石塊夾雜著沙礫摩擦，刺耳，低啞，刺拉拉刮過腐朽多年的聲帶。

    她抬起弩對著劍風(fēng)流。

    “劍風(fēng)流，你，看清楚，”她啞啞笑起來，喉嚨里像是灌滿了沙子，嘶嘶作響，“殺你的人，是我——等你下了，十八層，地獄，想要打官司，莫要，找錯人?！?/br>
    砰！

    弩.箭直朝劍風(fēng)流疾射而去，轉(zhuǎn)瞬間沒入他的胸口，濺起一蓬血霧；隨即力道未消，竟然把他軀體帶起來朝后直撞在墻上，箭頭釘進(jìn)石墻，箭尾尤在嗡嗡震顫。

    他就像是被針按在標(biāo)本頁上的蝴蝶，渾身都抽搐起來。

    “林……”

    他最后的話語消散在黎明的風(fēng)沙里，分不清是不甘還是釋然。

    生死殊途。

    恩怨至此清消。

    .

    .

    周圍的黑色風(fēng)沙慢慢停息。

    陵歌的身體泛起了微微的漣漪，邊緣迅速模糊起來。無數(shù)白色熒光從她身體里飛出，消彌無形。

    尺素（近聊），“冤魂不過是執(zhí)念的聚集體，如今心愿已了，執(zhí)念消失，自然也……”

    尺素（近聊），“無量天尊?！?/br>
    陵歌朝娜迦走過來，蹲下抱住了她。

    “多謝，另一個，我?！?/br>
    枯澀的嗓音在娜迦耳邊響起，室內(nèi)驟然起了一陣風(fēng)，吹開半掩的窗扉。轟然一聲驚雷炸裂，窗外突然大雨傾盆。

    陵歌的身影在娜迦懷里如泡沫消散。

    這場醞釀了整整一天的雨，終于落了下來。

    .

    .

    這場龍門絕境也終于結(jié)束。尺素喵鈴鐺和蕭瑟都被強(qiáng)制傳送出圖。而因為失去了依附在地圖內(nèi)的執(zhí)念，這張異空間的地圖也終于崩潰，放眼望去，四周地平線都泛起數(shù)據(jù)異常的雜亂色塊。

    “還有多久？”

    傾硯的聲音很輕，仿佛怕驚醒了這場最后的夢。

    娜迦輕聲回答，“幾分鐘?！?/br>
    傾硯打個呼哨，叫出自己的馬。

    “上馬，”傾硯對她發(fā)出邀請，“走吧?！?/br>
    嬌小的花蘿搭上花哥伸出的手，輕快跳上馬背。

    傾硯策馬慢慢走起來。一路上，穿過風(fēng)沙，穿過斷壁殘垣，穿過蒼白骨骸。空曠大漠里，只有馬蹄踏過黃沙的簌簌聲。

    娜迦緊緊抱住他的腰，把頭靠在他背上。

    “哥哥，”她喃喃叫他，“哥哥，從小到大，我都害怕迷路。”

    “不怕，”傾硯話音里的哽咽聲掩飾的很好，“哥在呢。哥帶你回家?！?/br>
    再長的路也終于走到了盡頭。在城墻殘骸下，一處傳送點(diǎn)光圈散發(fā)著朦朧白光。

    “小鴿子。”

    傾硯又叫了一聲，尾音都在顫抖。

    娜迦低低嗯了一聲，頭深深垂下來，鬢角散亂貼在臉側(cè)。

    “我?guī)恪丶??！?/br>
    進(jìn)入傳送點(diǎn)前，傾硯聽見她帶著笑回答。

    “——好?！?/br>
    過圖前一瞬間，傾硯看見荒涼大漠里飄起千萬盞燈火，搖搖晃晃向著澄澈天空飛去，像是迷路的游子，終于歸家。

    .

    清幽的背景音慢慢響起。出圖后的地點(diǎn)，是唐門地圖南邊的竹林小路。這里雖然天色昏暗，路邊卻有兩排暖黃燈火延伸出去，為這清冷畫面添上幾點(diǎn)暖色。

    傾硯看著自己身后空蕩蕩的馬背，淚流滿面。

    身后清風(fēng)徐來，竹林簌簌作響，像是有人輕快跑過。

    回頭去看，卻只有滄瀾迷霧，寂寂氤氳。

    起風(fēng)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