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婦跳崖自盡的時(shí)候，他不在場，只是夏城說他們愧對(duì)平翼門，畏罪自盡，他便從未懷疑。若是換了旁人說，他是無論如何都不肯信的。

    午時(shí)，東方清也從山上回來了，見夏翊在這里，了解原委后，便留他住些時(shí)日。楚珞珞見東方清也這樣，就更不好說什么，只是每日見面都極不順眼，避而遠(yuǎn)之。

    這日，楚琭琭上山采藥，蕭南星路過楚琭琭房間，見她房門大開，屋子內(nèi)有一把琴，看起來像是許久未曾碰過，上面布滿了灰塵。

    蕭南星自小跟著師父學(xué)得一手琴技，便忍不住進(jìn)入，撲了撲琴上的塵埃，輕輕撥動(dòng)了琴弦。

    雖久未使用，但琴聲依然清亮，幽長。蕭南星彈的正是她師父經(jīng)常彈奏的那首。師父每次彈完這首曲子，便會(huì)幾日不說話。

    幼時(shí)的蕭南星見師父神傷，不敢親近，遂經(jīng)常與山中的飛鳥蜂蝶為伴，偶然間救下一只受了傷的黑鷹，它就是那日顧留生見到的冽兒。

    楚琭琭正從山上回來，剛到門口，便聽見了這琴聲，愣在原地一動(dòng)不動(dòng)。顧留生和夏翊也聞聲趕來，見蕭南星撫琴獨(dú)奏，心事重重，也只呆站在門外看著。

    一曲奏完，夏翊嘆道：“原來蕭姑娘還有這等技藝。”

    蕭南星一楞，方才發(fā)覺門外已站了許多人。見楚琭琭也站在那里，她忙上前說道：“琭琭姑娘，我……我見這里有把琴，便忍不住進(jìn)來看看。冒犯了……”

    楚琭琭道：“無妨，蕭姑娘此技正合這把琴。只是我多年未用它，沒想到它的聲音一點(diǎn)沒變?！?/br>
    蕭南星看出楚琭琭有心事，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好問什么。

    而一向愛湊熱鬧的楚珞珞，竟也意外地對(duì)此情此景毫無興趣，一直坐在門外的橋頭，挽著褲腿戲水。

    不知不覺，蕭南星的身體已恢復(fù)得差不多。中秋也快到了，她心中掛念師父，又想著那把琴被人搶了去，便急著想要出谷。

    這日晚，下起了淅瀝瀝的秋雨，蕭南星見顧留生獨(dú)坐在門外走廊，拿著一壺酒喝著，便也過去了。

    顧留生問道：“這么晚了，蕭姑娘還不睡？”

    蕭南星道：“嗯......”想了想，又道，“我的傷已差不多痊愈了，不如明日咱們出谷去罷?！?/br>
    話音剛落，她便有些紅了臉，這話聽起來似乎是說自己應(yīng)和顧留生一起一樣。

    顧留生飲了一口酒，道：“今天夏兄也說明天要走，我.....”他不舍地看了看蕭南星，繼續(xù)道，“你們一起出去罷，我就不出去了?！?/br>
    “你要留在這兒？”蕭南星驚道。

    ☆、第七章

    原來那日蕭南星中毒，神志不清，并未聽到東方清和顧留生的約定。她只以為自己好了之后，顧留生自然會(huì)一起出去。

    聽到顧留生說自己要留在此處，蕭南星心中一時(shí)沒辦法接受，便不禁再三確認(rèn)。

    顧留生道：“我本就是個(gè)流浪兒，今日承蒙東方先生不嫌棄，讓我有個(gè)落腳之處，我自然留在這里。”

    蕭南星神色有些暗淡，不知從何說起。顧留生確實(shí)無依無靠，出了青煙谷，只會(huì)又過回從前那些流浪的日子。

    她咬咬牙，一把搶過顧留生的酒壇，說道：“那我敬你！”說罷仰頭便喝了一大口，又將酒壇還給顧留生，轉(zhuǎn)身回了屋。

    回屋正好碰見楚琭琭，她便將自己明日離去之意和顧留生留下的打算相告。

    楚琭琭嘆了口氣，道：“其實(shí)，顧小哥是因?yàn)槟悴帕粝聛淼?。?/br>
    蕭南星驚道：“這從何說起？”

    楚琭琭將那日的事情細(xì)說了一遍，蕭南星方才知道其中詳細(xì)。

    得知顧留生為救自己，不顧個(gè)人性命，還甘愿答應(yīng)東方清的要求，蕭南星不由得心神蕩漾，只嘆自己此生有幸，除了師父，還能遇到一個(gè)待自己這樣好的人。

    她又出了門，然而顧留生已不見了蹤影，雨也停了。

    楚珞珞突然從房頂跳下來，說道：“顧大哥回房了，你要是有心，就別去煩他。”

    蕭南星定了定神，又轉(zhuǎn)身去了東方清門口，輕輕扣響：“東方先生，南星有事求你?！?/br>
    東方清道：“我知道你要說什么，這是他自己答應(yīng)的事?！?/br>
    蕭南星道：“我已欠顧公子太多，不能讓他再為了我這樣?！?/br>
    楚珞珞道：“他怎么樣了？我們這里又不是牢房，只讓他待三年而已?！?/br>
    東方清道：“顧留生重情重信，他既答應(yīng)了，定會(huì)遵守承諾?！?/br>
    蕭南星道：“可我實(shí)在不解，先生為何要留他在這里？”

    “我自有我的用意，也不會(huì)虧待他......”頓了片刻，東方清又道，“蕭姑娘，若有再見之日，還望你不要怪老夫?！?/br>
    蕭南星不解其中含義，只以為東方先生希望她不要因?yàn)閺?qiáng)留了顧留生而怪罪于他。又想到方才顧留生說的那番話，他留在此處，未必是壞事。

    但她又想著，此后三年，甚至今生今世都可能無再見之日，心中又不由的一陣傷心起來。

    第二日，夏翊打點(diǎn)好了行裝，在屋外等著蕭南星。顧留生因心中不舍，不忍送別，一直沒有開門。

    蕭南星一早便在他門外等著，見他遲遲不出，便將劍穗扯了下來，掛在門上，轉(zhuǎn)身離去了。

    楚琭琭拿著一個(gè)琉璃瓶出來，遞給夏翊，說道：“這是師父配制的藥，你們只需灑在身上，便沒有野獸敢靠近，可保你們順利穿過百獸林。金燕子是識(shí)得這藥的，師父從前對(duì)她有恩，她不會(huì)為難你們的。”

    夏翊接過藥水，連連稱謝，與蕭南星一同沿著木橋離去。上船之后，蕭南星依依不舍地回頭看了看顧留生的房門，只盼著他能開門看一眼，然則房門始終都未打開。

    夏翊、蕭南星走后，顧留生方才把門打開，看見門上掛著的劍穗，更是傷心。他將劍穗取了下來，小心翼翼地放進(jìn)懷里。

    東方清不知什么時(shí)候站在了身后，見顧留生失魂落魄的樣子，問道：“怎么，不舍得了？”他看了看四周景象，一派安靜祥和。想了想，又道：“你若真不想留在這里，那便走罷！我不為難你?！?/br>
    顧留生是個(gè)極其固執(zhí)之人，視承諾比生命更重要。他緊緊捏著懷中的劍穗，說道：“君子一言，說了三年，就三年。”轉(zhuǎn)身回屋。

    蕭南星和夏翊一路來到了揚(yáng)州城內(nèi)，忽見幾個(gè)身著同樣灰衣的人，拿著一張畫像在打聽著什么。

    那幾人回頭看到蕭南星和夏翊，十分興奮，忙跑過來向夏翊抱拳道：“少主！”

    夏翊道：“發(fā)生什么事了？”

    領(lǐng)頭的一個(gè)看上去年紀(jì)稍長的人道：“少主一月沒有音信，夫人日夜擔(dān)憂，不日便病倒了。門主派了我們下山尋找你，已找了半月有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