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匕首抵著自己的脖子。

    月光下，那把匕首格外刺眼。

    常莞眼中含淚，聲音卻堅(jiān)定無比：“放他們走，否則我就死在你面前。”

    “夫人，你……”夏城又有些猶豫了。

    夏翊深知常莞的性子，若夏城不放他們走，常莞立時(shí)便可能自殺。他連連叫道：“娘！孩兒不孝?！?/br>
    常莞道：“翊兒，你是個(gè)好孩子，快帶他們下山。你爹不敢怎么樣，若我死在這里，我們常家，你的舅舅，是決計(jì)不會跟他善罷甘休的?！?/br>
    常莞這番話，既沒有提及夫妻情分，也沒拿父子之情來求情，說得如此冷漠無情，倒像是仇人一般。夫妻做到如此，也實(shí)在讓人嘆惋。誰能想到，從前他們是那般恩愛和睦，是一對令無數(shù)人羨慕的神仙眷侶呢！

    夏城眼見本該站在他這一頭的常莞和夏翊都逼他放人，心痛不已。但他也不能不顧及自己的妻子孩子，如今宋遼戰(zhàn)爭一觸即發(fā)，常山被朝廷委以重任，他更不能不顧及常家。

    “讓他們走吧！”夏城終于松了口。

    “門主！”秦沖急著想制止。

    “你不用說了?！毕某浅谅暤溃白屗麄冏?！”

    夏翊一聽，和蕭南星扶起顧留生就往外走。走到門口，夏翊回頭看了看常莞，她脖子上的匕首依然發(fā)出冷冽的光。

    夏翊走后，常莞終于松了一口氣，放下了匕首。她與夏城相視一眼，二人深情都冷如冰霜，一句話沒說，便各自走開了。

    秦沖道：“門主，顧留生已經(jīng)知道自己的身世了，今日你不斬草除根，恐怕會留下后患！”

    夏城看了一眼常莞離去的方向，沒有說話，心中五味雜陳。雖然他二人如今的情分早已比不得從前，但到底是夫妻一場，曾經(jīng)歷經(jīng)那么多磨難才走到一起，若她真有什么事，夏城也不知做何感想。

    此時(shí)，顧留生重傷在身，早已人事不醒。蕭南星一路強(qiáng)忍著眼淚，和夏翊將他一路扶著下山。因怕被平翊門的人發(fā)現(xiàn)，到了山下，他們也不敢進(jìn)城，顧留生又無法騎馬，他們只得繞著外面的山野行走。

    眼看顧留生的氣息越來越微弱，蕭南星看著也越來越心痛，她直道：“留生，你要是死了，我便同你一起去了。”

    可此刻，顧留生哪里聽得見他說話。

    夏翊焦急不已，道：“要是東方先生在就好了?！?/br>
    蕭南星忽然想起一事，忙道：“東方先生好像也在平翼門。”

    “你怎么知道？”

    蕭南星便將那日與那送飯丫頭的對話與他講了。

    “我雖不能十分肯定那人就是東方先生，但也覺得八九不離十了?！?/br>
    夏翊想起上午跟蹤夏城到客棧的事，聽那女子的聲音和話語，應(yīng)是一個(gè)病入膏肓之人。結(jié)合蕭南星所說，如此巧合，他便也認(rèn)為東方清在平翼門，遂道：“蕭姑娘，你在這里等我！我就是硬搶，也要把東方先生帶下來！”說罷轉(zhuǎn)身就往山上跑了。

    夏翊因心中掛念顧留生的安慰。也來不及多想，徑直就回平翼門了。沒想到剛到門口，忽然沖出十幾個(gè)平翼門弟子，一擁而上，將他捆住。

    夏城走了出來，神情十分嚴(yán)肅。

    “爹？”夏翊驚道。

    夏城瞪了他一眼，也不理會他，只向其他弟子吩咐道：“給我把他關(guān)起來，嚴(yán)加看管！”

    眾人領(lǐng)命，將夏翊帶走關(guān)了起來。如此，夏翊救東方清的計(jì)劃，便再?zèng)]辦法實(shí)施了。他心中擔(dān)心顧留生，又想著蕭南星若是遲遲等不到他，她一個(gè)女子，該是多么無助？但此刻他也再想不出別的辦法，只能找時(shí)機(jī)，見機(jī)行事。

    ☆、第四十五章

    此時(shí)，月沉西山，過了一會兒，烏云便遮過來了。蕭南星見夏翊遲遲未歸，看天色又要下雨的樣子，她本想找個(gè)地方避雨，可她一個(gè)女子哪里能扶起顧留生呢！

    想了想，她拔劍砍了幾根樹枝，又剝了些樹皮，用樹枝綁了個(gè)架子，費(fèi)了九牛二虎之力將顧留生拖到了架子上。她將自己的馬喚了過來，將架子綁在馬身上，拖著顧留生便往前走。

    走了沒多久，零星的小雨開始慢慢落下來?；杳圆恍训念櫫羯鋈粍?dòng)了一下。蕭南星一喜，以為他醒過來了，忙停下查看，原來顧留生打了一個(gè)冷顫。

    夜色沉沉，偶爾傳來幾聲夜鶯鳴叫，悠長而凄涼。冰冷的雨滴拍打在臉上，蕭南星看著面無血色的顧留生，心中忽然感到刀絞一般疼痛。她蹲下身子，輕輕伏在他胸口，泣道：“我說過，我們生死都要在一起，生死都要在一起！”

    咳咳！

    顧留生突然咳嗽了兩聲。蕭南星一怔，忙抬起頭看他，只見他微微動(dòng)了動(dòng)手指，眼皮也在費(fèi)力掙扎，似乎是想要睜開。

    可是，始終還是沒有睜開。他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蕭南星忙握著他的手，淚流不止。

    終于，雖沒有睜眼的顧留生，艱難地從嘴里吐出三個(gè)字：“別......哭......了......”

    蕭南星喜道：“留生？你......你醒了？”

    顧留生此刻毫無力氣，五臟六腑疼得要命，雖然睜不開眼，可卻是有些意識的，他聽見蕭南星那般傷心，無論如何，也要強(qiáng)迫自己醒過來。

    “放心......我......命大?！鳖櫫羯鷱?qiáng)笑了笑了。

    蕭南星抹了抹眼淚，站起身道：“我們......我們?nèi)フ冶苡甑牡胤健！闭f罷，便又牽著馬朝前走。

    也不知走了多久，地上的泥越來越深，蕭南星一身白衣，早已變得認(rèn)不清模樣。走著走著，便見林中有一茅草屋，應(yīng)是哪個(gè)農(nóng)家的廢棄牛棚，蕭南星加快腳步朝前走，將顧留生拉進(jìn)了牛棚。

    這棚子四面都沒有墻，除了一個(gè)栓牛的莊子，便只有一個(gè)尚能遮雨的頂棚了。

    蕭南星將顧留生放下來，找了些干草，鋪了一個(gè)簡單的“床鋪”，讓他躺好。興許是淋了雨的緣故，顧留生渾身發(fā)抖，嘴里又胡言亂語，不知說些什么?？纱丝淌捘闲鞘种校葲]有藥，又沒有食物，她也只能眼睜睜看著顧留生痛苦難受。

    可這老天似乎并不憐惜這對苦命的人，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半夜，雨還沒停，卻忽然刮起了大風(fēng)，這個(gè)牛棚此刻一點(diǎn)作用也沒有了，雨水被不斷地吹進(jìn)來，冰冷無比。

    蕭南星連忙脫下自己的外衣，蓋在顧留生身上，自己也抱著他，防止他再被雨淋著。似這般凄風(fēng)苦雨，她似乎已經(jīng)忘記了哭了。不知不覺，終于天亮了，蕭南星醒來，只覺得頭重腳輕，站立不穩(wěn)。

    她搖搖晃晃站起來，四周已經(jīng)濕成一片。蕭南星正想過去牽馬，誰知雙腿一軟，兩眼一花，瞬間倒在了地上。她捂著額頭，艱難地坐起來，忽聽見一個(gè)虛弱的聲音關(guān)切地問道：“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