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非。

    一陣濃郁的甜香隨風(fēng)飄來，抬眼看去，各色含笑花在這寂靜的莊內(nèi)勿自綻放，潔白的、金黃的、淡紫的……似是知道再無人來打理看顧，這里的含笑，不再半開半閉，含羞帶怯，而是枝節(jié)橫生，根深葉茂，貪婪地汲著水分養(yǎng)料，張牙舞爪地姿意怒放。層層疊疊，向后山蔓延開去。

    上了翠微山頂，三座墳塋，依山而立，邊上的青松早己亭亭如蓋。

    楚曄恭謹(jǐn)?shù)厣舷?，跪拜后，才開始將蕭耀軒安葬于軒轅云瑤邊上。撅地不過寸許，便出現(xiàn)一個早已砌好墓xue，xue正中放了一張便箋，年代久遠，早己破敗泛黃，字跡卻清晰可見，“耀軒，你來啦。”

    楚曄心中一酸，幾欲落淚。

    一人獨坐許久，直到深夜才下山來，遠遠地便聽見凌西驚詫的聲音。

    “你真的要留在這里？”

    “是的。”凌南道，“凌西，我身為凌風(fēng)閣護法，求助于閣中時，無人回應(yīng)；身為禁軍統(tǒng)領(lǐng)，關(guān)鍵時卻無一兵一卒可用。當(dāng)日在山腳，姑娘還用我的名牌唬人幫忙，現(xiàn)在想來著實可悲。姑娘曾說想回家了，所以我便想帶著夏明民兩人深居于此。他日姑娘回來，也能有個落腳之地?！?/br>
    “凌南！姑娘的事，真不是你的錯的，你別把什么都往自己頭上套?！?/br>
    “那一天一夜，于姑娘來說是噩夢，于我又何嘗不是。眼睜睜地看著她被人逼上絕路。無能為力。她走時，一直在不停地擦手，雙手都磨出了血，還問我，沾了那么多人的血，擦不干凈了怎么辦？明明那么想要護著的親人，偏偏因自己而死；明明那么膽小善良之人，偏偏要拿起屠刀；明明那么想活著的人，卻偏偏被逼跳了崖。”

    凌南看著凌西慘然一笑，“其實我更怕的是有朝一日，自已會活成她那樣，身陷朝局，被人逼得無路可走，做自己害怕做的事，把自己變得面非全非。”

    “凌南……”

    “我不過小廝之材，無用之極，宮中朝堂之事，不是我能應(yīng)付的，守在這里，一份安寧才是我想要的。凌西，初遇時活得那么精致恣意的人，到最后什么也不在意了，腳走得磨出了血，肩上那一劍被刺得幾乎穿透了肩胛，她全不在意，只求在意的人平安便好，還叫我別太拼命，她說最害怕別人為了自己而受傷流血。散了觀福樓，到死也在想如何保全那些對她好的人?！?/br>
    “什么？到死？”凌西驚道。

    凌南看著夜色中幽深的湖水，哽咽道：“那樣高的山崖，她一個失了武藝又負了重傷的人，跳下去怕不是那么好活的……”

    “簌簌……”一陣動靜傳來。

    二人循聲望去時，只見楚曄僵立在樹叢間，淚流滿面，臉色發(fā)白卻異常平靜地對二人說：“阿媛會回來的，她只是生氣了，等氣消了，便會回來的，然后，我們好好的在一起……”

    ☆、生死

    楚曄下了朝，去了御書房處理政務(wù)，兢兢業(yè)業(yè)，直到深夜，才回蓁蓁院里，梳洗、歇息。

    今日元宵節(jié)，用完晚膳，難得的楚曄出門了。

    街上與往年一般無二，依舊燈火通明，熙熙攘攘，熱鬧非凡。

    他獨自一人猜了數(shù)個燈謎，手中執(zhí)了七八個漂亮的花燈。走在人群中，不過幾步，便迎頭遇上了胖頭魚書生何楷。

    “仁兄！”胖頭魚書生，懷中抱了個小胖頭魚，手上執(zhí)了個媳婦，小胖頭魚手中拿了只小燈籠，豁了張沒門牙的嘴，笑得開心。

    忒得太礙眼?；逇猓昴暧龅?。

    楚曄只當(dāng)沒聽到，徑直向前走。

    “仁兄，仁兄！”胖頭魚追了上來，總算放掉了手上牽著的媳婦，抱著小胖頭魚不倫不類地作了個揖，道：“仁兄的未婚妻還未回來？”

    胖頭魚看他鬢角染霜，深表同情，“這己是第四個年頭了啊！唉，仁兄年歲也不小了。”

    楚曄緊了緊拳頭，想揍人。

    “仁兄，不必憂心，總會回來的?！?/br>
    一陣?yán)滹L(fēng)吹過，楚曄吸了吸鼻子，“嗯，快回來了?！?/br>
    見那小胖頭魚看著自己手中的燈籠直流口水，楚曄不由地伸手去遮了遮燈籠。

    胖頭魚倒也大方，不光不討要他的燈籠，還把小胖頭魚的燈籠送給他。

    楚曄對這流口水娃娃手中燈籠很嫌棄，但看到，燈籠上的字，不由伸手接過來。

    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

    楚曄執(zhí)著一堆燈籠，匯入人群中，走到酒樓，抬頭便又望見凌東一干人。

    上樓，入了廂房，又是熱熱鬧鬧一大群人。

    凌東帶著媳婦，三個娃，大的六歲，中間的四歲，小的二歲。真能生。

    凌西前年和秋菊成的親，娃娃八個月。

    李霖也帶媳婦，娃娃，三歲。

    夏明生，更氣人，三年前成的親，媳婦一口氣給生了四胞胎，兩男兩女，二歲。

    楚曄看著這大堆娃娃，腦仁生疼，匆匆飲了幾盞酒后，便離開了。

    凌北利欲熏心，竟與業(yè)大皇子勾結(jié)，私放二百業(yè)兵入楚行刺軒轅睿。事情敗露后，已處死。

    夏明民雖引來業(yè)軍攻城，但念在年紀(jì)尚小，又有圣旨，被貶為庶民此生再不得入朝為官。

    凌南把蕭耀軒靈柩送到翠微湖后，便帶著夏明民一直留在了那里。

    走在街上，剛飲入的幾盞淡酒，燒得楚曄心肝脾胃都疼了。

    一人回到院里，將燈籠一盞一盞地掛在屋檐下。

    走進里屋，將被褥打開，床帳放下，才轉(zhuǎn)去凈房洗漱。

    出來后，替里屋熄了燈，才回外間歇息。

    一夜無夢。

    次日，依舊練功、上朝、批折，回屋歇息。

    走進內(nèi)院，忽聽得有人在叫“阿媛”，心頭一跳。

    一只綠頭鸚鵡掉在他肩頭：“曄哥哥，救命！”

    楚曄心頭一痛，將鸚鵡捧在手中，發(fā)現(xiàn)它毛色枯燥，腳上還受了傷。

    才替它包扎好，喂了幾口糕點，它便里屋外屋，在院子里飛了個遍，邊飛也叫：“阿媛，阿媛！”，飛了幾圈不見人影，便厭厭地躺在桌子上。

    “要不，這次你別再走了，留在這里？”楚曄道?！袄巷w來飛去地，不安全，你若傷了，她會心疼的?！?/br>
    深夜，楚曄還未入睡，便聽見，劉順扣門，“皇上，凌東，凌大人求見！”

    御書房，凌東，抬來了一個渾身是傷的人。

    身上無數(shù)道口子，肩胛骨己被一箭射穿，胸口刺了一根小指粗的銀針，右手筋脈被挑，內(nèi)力被廢。

    楚曄看得心頭直跳，“阿媛回來了么？”

    完全不是這個意思，凌東愣了愣，決定無視這個沒法回答的且腦洞大開的問題。

    回稟道：“皇上，這人是靈州城分閣的一名閣眾，失蹤半年之久，幾日前被人扔在了閣門口?！?/br>
    “你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