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做孽，也還是給他們一條活路吧?！?/br>
何意如閉上眼睛，用力點了點頭。

鐘九又幽幽地道：“只不過，如果鐘禮真能夠好轉(zhuǎn)起來，他們兩個，必定是要遠走高飛。到時候，若他們生了孩子……”

何意如此刻忽然挺起了身子，目光竟變得莫名的古怪。

“我原也想過，就讓他們倆到一個永遠沒人知道的地方去，自生自滅，便是生兒育女，也沒有人知道他們倆是叔叔和侄女的關(guān)系。可是自打老二媳婦出了那檔事后，我忽然就怕了起來，總覺得父母造的孽，真的會應(yīng)在孩子的身上。你我便無血緣之親，此時后輩已然如此不堪，若老三他們倆以叔侄之輩，也生下孩子，我簡直不敢想像會是什么樣子！”

鐘九看著她臉上復(fù)雜的表情，慢慢皺了眉毛，低聲道：

“那你的意思是？”

何意如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道：

“如果老天有眼，用這醫(yī)生的法子，真能讓老三醒轉(zhuǎn)過來，咱們便同意他二人的婚事，只不過條件是，他們倆卻必須要留在鐘家，留在我的眼皮之下?！?/br>
鐘九似乎還是沒有她的意思，輕輕搖頭道：

“便留下他們又會怎樣，難道假鳳虛凰，許了名頭，卻不讓他們做真夫妻嗎？”

何意如嘴角卻忽然露出一絲冷笑出來。

“在鐘家，沒有開不出來的鮮花，卻一定可以，有結(jié)不出的果！”

她這話乍一出口，佛堂外的黑暗中，一個人影瞬間睜大了眼睛，倒吸了一口涼氣。

第58章

門外倒吸了一口涼氣的，正是按何意如指示,守在佛堂門口的貼身丫頭,蕊兒。

這蕊兒在大太太房里從小丫頭做起，直至現(xiàn)在成為何意如身邊的一等大丫頭,也算熬了不少年頭。

表面上，何意如似乎已視口風(fēng)極緊的她為自己人,連每次與鐘九往來相聚這樣的頭等機密大事，都是由蕊兒悄悄在中間斡旋。在外人眼中,此時的蕊兒,大約便是何意如最得力的心腹。

只是隨著蕊兒漸漸長大，心里卻日漸明白,這位鐘家手握重權(quán)的大房太太，原是一個從來不會給出真心的人。

尤其讓蕊兒心底不安的，便是她驚恐地發(fā)現(xiàn)，那幾個曾經(jīng)像自己一樣，在何意如身邊伺候過的貼身丫頭，似乎都沒有什么好的結(jié)果。并且她還留意到，凡是伺候太太的丫頭，竟然都不是各房慣用的家生子,而都是和自己一樣，無父無母,被人牙子賣了死契，漂在鐘家的孤魂野鬼。

雖然那幾個丫頭在伺候大太太時，都沒有挨打受罵,甚是安穩(wěn)?？墒钦f來也怪，待那幾個丫頭年紀大了，適宜婚嫁之際，卻不是生了急病暴死，就是因了什么由頭被外嫁出去，竟沒有一個留在鐘家，并許配給家生子小廝為妻的。

而外嫁倒也罷了，只是蕊兒有一次無意聽幾個婆子私下閑話，說是嫁出去的一個大丫頭翠兒，哪里是得了什么太太口中的好人家，竟不知遭遇了什么，倒被拐子弄到了手，像鐘家的香水一樣，飄洋過海，竟被人弄到南洋那外國鬼子的地方去了。

因此上，見自己的年紀越來越大，眼瞧著便要到鐘家丫頭們慣常的婚配期，蕊兒的心里，便有一股說不出的緊張與恐懼。也自然而然地開始為自己的后半生作起思量。

而在這思量中，她的一雙眼睛，便不由自主地在鐘家?guī)孜簧贍斏砩媳P桓起來。

她在鐘家這許多年，尤其是在大太太身邊浸yin，已頗能看出些山高水低。權(quán)衡之下，自然覺得三少爺才更適合自己寄托終身，并且若真能被三少爺收進房里，還可以被大太太繼續(xù)視為自己人，自是更加安全。

只是沒想到人算哪如天算，這鐘家最是單純厚道些的老三，卻偏生接二連三，出了這許多事情出來。

因此在鐘禮陷入昏迷不醒不際，蕊兒的一番心思，便不得不兜兜繞繞，竟把目光，又投落在六少爺鐘智身上。

那鐘智素來便是鐘家花中之王，天生一條抹了蜜的舌頭，在討好女人上，無論太太奶奶，還是下人丫頭，只要他動了心思，便都能貼得上來。

因此慣常在大太太身邊出入之際，幾個照面，便看出蕊兒眼中的一絲試探。他既天生花心，見到漂亮丫頭便動邪念，又深知蕊兒常在大太太身邊，自有可用之處，因此二人雖未挑明什么，卻在眉目言語之間，有了一絲無形的默契。

不過這會子鐘九領(lǐng)來了大夫，竟然說三少爺極可能恢復(fù)過來，陪著何意如在側(cè)的蕊兒，心里便又有了幾分活動，畢竟在給三少和六少做姨太太之間，她還是傾心于純良的鐘禮多些。

因此在太太和鐘九進入佛堂密議之后，她便一邊留神著外面，一邊卻把耳朵緊貼在門縫之上，想知道太太究竟要說些什么和三少爺有關(guān)的事。卻不料，竟把鐘九和何意如的言談聽個清清楚楚。

當聽明三少爺與鐘飛鴻竟是叔侄女關(guān)系之際，蕊兒頓時嚇出了一身冷汗。待到又聽得大太太最后這暗藏玄機的冷語，她更是渾身哆嗦，這工夫，她那有些搖擺的念頭，剎時便又轉(zhuǎn)向了六少爺那邊，哪里還敢去趟大房的渾水。

且不說蕊兒如何在佛堂外膽顫心驚，便是佛堂內(nèi)的鐘九，在聽到何意如這可開花不可結(jié)果的言語后，也愣怔了半晌，才默默點了點頭，卻又開口道：

“這法子雖是陰騖了些，卻也是沒辦法的辦法，倒也罷了。只是你若要老三他們留在身邊，勢必就要讓他日后成為大房的執(zhí)掌，總不能無權(quán)無勢，落到二房三房的下風(fēng)去。可現(xiàn)下咱們方扶起了老七，偏他又干得極好，如此下去，必將聲望過人，屆時你又將如何處置老七夫婦？”

何意如聽他此言，便不住點頭，道：

“我原也正要與你商談此事，因我早在泊春苑安插下人手，所以剛得了密報，似是老大手里那祖?zhèn)髅胤?，現(xiàn)下便在老七夫婦手中。我因不想打草驚蛇，故而暫未動作，只等與你商議。現(xiàn)下鐘家這種狀態(tài)，你原是在外頭做大事之人，自是比我更有謀略，我倒是想聽聽你的想法?！?/br>
鐘九沉吟半晌，捻著胡須道：

“老七其人，雖不聲不響，卻極有成算。我原對他留意不多，但現(xiàn)下看來，倒怕是有養(yǎng)虎成患之嫌，日后必要尋出個治他的機會，斷不能常留身邊。只不過現(xiàn)下來看，二房三房都已經(jīng)躍躍欲試，尤其是二房兄妹，據(jù)我暗中觀察，恐怕已耐不住勢頭，很快便要與你撕破面皮，所以這會子，倒還是先且利用老七為好，待他與老二老六斗得三敗俱傷，咱們自然有收拾他的辦法?！?/br>
何意如聽他所言，便無聲地與他對視了一眼，兩個人的目光里，已盡是心意互通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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