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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的幾絲清涼。凌瓏緊了緊身上的薄紗睡袍,拉起裙擺移步踏上小徑。落雁關不比皇宮,院子里沒有假山流水的景致,凌瓏漫無目地走,邊走邊思考著令她煩心不已的戰(zhàn)局。忽然,一聲若有似無的嘆息吸引了她的注意,轉過頭,就看到了迷離朦朧的月光下,一抹頎長玉立的身影。他站在一塊突兀嶙峋的大青石上,抬首仰望著天上那一輪皎潔的月,那姿式、那神態(tài),有一種遺世孤清,又傲視群雄,高貴冷竣的神秘風儀!凌瓏心中涌上一股莫名的悸動,竟怔怔地杵在當?shù)?,失神地凝望著那道仿佛從月亮中走出來的身影,忘了來意,忘了語言!察覺凌瓏的出現(xiàn),月光下的人影旋身躍下青石,動作說不出地輕盈飄逸,豪邁瀟灑!他緩緩向她走來。夜風拂過,吹地他衣袂飄飄,一頭潑墨般的長發(fā)也無拘無束地飛散著。月照華顏,映得他渾身發(fā)光,折射出一股令人無法抗拒的獨特魅力!距離漸漸拉近。凌瓏看到了他的眼——一雙,凝結了千秋萬載的孤寂與落寞,比他背后的夜空,更加黧黑凄黯的眼!凌瓏的心,便狠狠地糾結了起來,這一雙眼眸,她在何處見過?似曾相識的迷朦,熟悉卻又奇異的感覺,緊緊地扣住了她的心房!眼如夜,心似空!欲語還休!彷佛他一生的哀愁,都埋藏在這樣一雙眼眸里了……而他凝望著她,子夜般的星眸也有了剎那的失神——穿了一襲純白紗袍的凌瓏與日間的雍容端莊旁若兩人,在皚皚白月之中,宛似立著一朵初綻的空谷幽蘭,清新秀雅,出塵脫俗,如云的秀發(fā)隨意地披散在風中,長可委地的袍擺下,若隱若現(xiàn)出一雙素白如雪的赤足,彷佛踏月而來!銀白色的月光柔和地環(huán)繞著她,袍帶輕舞,廣袖當風,飄靈綽約如月魄仙子,一雙秋水似的瞳眸眨也不眨地凝望著他,里面蘊涵著筆墨難以描繪的,迷媚醉人的奇異光彩!有那么一瞬,兩人目光交纏,相顧無言!世上萬事萬物彷佛都不在他們的視線當中,天地之間,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看著、看著,他深邃懾魂的眸光變得清幽飄忽。慢慢在她身前跪下,腰板依然很直,聲音依然很低,帶著蠱惑人心的沙啞磁性。“奴才見過陛下?!?/br>“平身吧……”凌瓏下意識地伸手去扶。他不落痕跡地避開,站起來道:“夜寒露重,陛下怎么不多穿件衣服?”凌瓏經他提醒,才感覺到深夜的涼意,不由自主地瑟縮了一下身子,美玉般的面頰不知是因為寒冷,還是因為他,竟泛起了一抹淡淡的暈紅!君逸凡斂起閃爍著愛憐的眼神,解下外衫,輕輕給她披上。“陛下睡不著嗎?”“那你呢?你也睡不著?”凌瓏側著腦袋膩聲問,不知道為什么,眼前這個其貌不揚的臉孔明明很陌生,卻給她一種很安心的感覺,讓她情不自禁地想靠近他,向他撒嬌,甚至耍耍小孩子脾氣!君逸凡暗暗嘆氣,伸臂扶她坐下來,借由摻扶的動作避免回答尷尬的問題,她與云曉彤在屋里纏綿繾綣,他獨自在外徘徊神傷,睡得著才怪?!“來,你也坐下來吧?”凌瓏在青石板凳上挪開一點,拍拍身邊的空位。“奴才不敢!”略略遲疑的聲音,但還是沒有下人該有的卑躬謙虛。棋局后,凌瓏對他著實欽佩,心中再也沒把他當作卑賤的奴才來看,見他拘禮,溫和笑道:“朕要你坐你就坐嘛,赦你無罪!”君逸凡默默地坐下了,感受到凌瓏溫潤的體溫,心情不禁一陣恍惚。此一刻,他和她的距離,近若咫尺,卻是天涯遙遠!胸口驀然又像給生生擰住,全身的經絡百骸都在抽搐,卻不是因為紅塵十斷的肆虐,而是另一種深入骨髓的,無力申述的悲痛……“你幾歲從的軍?”凌瓏輕悠悠地開口,吐氣如蘭!“回陛下,我十二歲就從軍了!”他具實回答,目光也輕悠悠地落在遙遠的天邊。“呵——這么???”凌瓏不由地吸了一口冷氣,語氣中帶著不自知的憐惜,“你為什么要從軍?因為家里窮么?”君逸凡將深邃的目光調回來,星眸中有一閃而逝的苦澀,“因為我生于將門,十二歲就跟隨父母上陣殺敵。”“將門之后?你爹娘是落雁關的將領?”君逸凡點點頭,沒有開口。凌瓏蹙眉,“可是,不管怎么說,十二歲的年齡應該還在家中承歡膝下吧?戰(zhàn)場上刀槍無眼,你爹娘怎么舍得讓你上陣拼殺???”凌瓏不贊同地搖頭,語氣之中憐惜更深。君逸凡震動地抬眼望著她,這世上,只有她會憐惜他,連他的父母,也不曾對他有過憐惜之情,別的人,更只會為了他的天賦異稟而歡欣雀躍!“對了,那你又為何成了奴役?你犯了錯,被罰?”君逸凡深深嘆息,眉心鎖起。“是,我犯了不可原諒的錯,等我覺悟時,一切都已經無可挽回……”人皮面具看不見他激動的情緒,但一雙宛若朗月的眼眸卻罩上濃得化不開的哀愁。凌瓏的心又一次收縮,只覺一股子無法言語的痛楚襲卷了她全部的神智,令她情不自禁地,想去撫平他眼眸中恒古的悲傷。“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棣屬那一軍?朕可以替你說情……”“不……陛下不用費心了,我喜歡現(xiàn)在的安排,我……想留在彤兒身邊……”凌瓏渾沒意識到他直呼云曉彤的小名是大不敬之舉,莞爾一笑,道:“彤兒確實挺可愛的,象個永遠長不大的孩子……”君逸凡深有同感,悠悠道“他總有一天會長大的,請陛下再給點耐心!”凌瓏微笑,目光有幾分迷離,“朕也沒有對他不耐煩?。∑鋵?,人不可能永遠天真,但如果能永遠保有一顆純真的心,那該有多好?朕有時候,也挺羨慕他的……也許喜歡跟他在一起,是因為喜歡從他那里找回童年的感覺吧?”“楚……陛……陛下……”君逸凡心旌搖動,一聲“楚兒”差點沖口而出,幸虧凌瓏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并未在意。“陛下雖然失了童真,但還有一顆赤字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