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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掃得干干凈凈的,靠墻放著十多幅畫,用白布仔細(xì)地遮了起來,中間有個古色古香的三斗櫥,外婆走到櫥柜前,抬起手顫巍巍地摸了摸那有點(diǎn)掉了漆的櫥面,這才拉開抽屜取出了一張碟片。 “小阮啊,你如果非要走你媽的路,外婆也不攔著你,就盼著你能調(diào)整好心態(tài),萬事不要看得太重,要牢牢記住,你身邊有這么多親人,我們都盼著你快樂幸福?!蓖馄虐训f給了辛阮,“這是你媽留給你的,我們替你保管了這么多年了,該是交給你的時候了?!?/br> 不知道什么時候,身旁圍著的親人都退了出去,門被關(guān)住了,房間里漸漸安靜了下來,辛阮幾乎聽到了自己輕微的耳鳴聲。 陽光從閣樓的天窗透射了進(jìn)來,幾束光線投在她的眼前,空氣中細(xì)小的塵粒靜止在光線中,仿佛時光在這一刻凝滯了。 她屏息輕輕往前走了兩步,停在了一幅畫的面前。 白布飄然落下,油畫布的一個女人穿了一件大大的襯衫,肚子鼓了起來,看上去已經(jīng)有□□個月的身孕了,她的五官精致美麗,嘴角掛著一絲幸福而燦爛的笑容,雙手撫在肚子上比出了一個心形。 畫像非常逼真?zhèn)魃?,可以看出作畫者的技巧爐火純青,又因?yàn)閹狭素S沛的感情,讓整張畫看起來溫暖無比。 這是她的mama阮覃。 是mama的自畫像嗎?那時候嘴角這樣的笑容,是在期待她的到來嗎?那為什么又在兩年之后毅然拋下她走了呢? 辛阮癡癡地看著,緩緩地伸出手去,摸了摸畫像中女人的臉。 眼底驟然熱了。 第二幅的白布被拉了下來。 辛阮呆了呆。 這是一幅嬰兒的畫像。藕節(jié)般的四肢張牙舞爪,頭上戴了一朵向日葵,可愛的五官依稀能看出辛阮日后的模樣,畫像非常逼真完美,唯一的遺憾,是背景有些陰暗,看得出來,畫家當(dāng)時心境的轉(zhuǎn)換,畫嬰兒時色彩明艷心情愉悅,而畫背景時,選色就是暗色調(diào)了,色塊也堆在了一起。 接下來的幾幅幅,幾乎都和嬰兒有關(guān),有的和前兩幅一樣,是幾近完美的成品,而有的則是半成品,上面還有一些阮覃隨手涂寫的小字。 “寶寶,mama愛你?!?/br> “寶寶快點(diǎn)長大吧,mama教你畫畫好不好?你一定也是個小天才。” “mama想陪你一起長大,永遠(yuǎn)陪你?!?/br> …… 最后一幅觸目驚心:只畫了一半的窗口,明艷的春花在窗沿綻放,而另一半?yún)s是用黑色和褐色堆積起來的色塊,最后畫筆戛然而止,用一道濃重黑色從畫布的左邊劃到了右邊。 那是阮覃最后的遺作嗎? 她自殺的時候,心里想的是什么? 有沒有對她和爸爸的不舍? 碟片放進(jìn)了電腦,略顯模糊的圖像跳了出來,可能是因?yàn)榇娣诺臅r間過長或是不太兼容,圖像有點(diǎn)卡,聲音也帶著雜音。 時隔二十多年,她重新聽到了mama的聲音和影像。 和她想象中的一樣甜美動聽。 阮覃在縫制嬰兒的尿布,告訴她心愛的寶貝,用這種尿布不容易得紅屁股。 阮覃在做孕婦cao,這樣可以讓寶貝順利地出來,不會受太多的苦。 阮覃在喂寶寶喝奶粉,她的奶管堵塞,通不了奶,最后吃盡了苦頭還是只能選擇奶粉喂養(yǎng)。 …… 鏡頭黑了,什么都看不到了。 辛阮撲到了屏幕面前,用力地拍打著,哽咽著叫道:“媽……媽!” “小阮,對不起,mama撐不住了,”阮覃的聲音中透著明顯的疲憊,不再復(fù)從前的輕松甜美,“mama要走了,可你要記得,mama愛你,mama只是換了一個地方生活,但是還是會永遠(yuǎn)陪著你的,你要乖乖地聽爸爸的話,乖乖地長大,mama給你留了畫筆,長大以后你用它們畫畫好不好?你一定也會是畫得最棒的畫家,mama等著你?!?/br> 聲音戛然而止。 辛阮淚如雨下。 阮覃并沒有不愛她,反而對她傾注了滿腔的愛,更對她報(bào)了極大的期望。 只是抑郁癥太過可怕,阮覃身不由己。 一雙堅(jiān)實(shí)的臂膀從后面抱住了她,溫暖的肌膚在她耳后輕輕摩挲。 “別哭了……都過去了……”裴釗陽沉穩(wěn)寬厚的聲音響了起來,一遍一遍地反復(fù)著,在她的耳膜震動,傳入了她的大腦,把她從悲慟中拽了出來。 辛阮把臉埋進(jìn)了他的胸膛,眼淚都蹭在了他的衣服上。 “媽很愛你,也盼著你能繼承她的衣缽,你可以放心了,”裴釗陽一下下輕撫著她的后背,“以后咱們想畫就畫,不想畫就休息,你和媽不一樣,她是天才,你是人才,咱們做個普通人,把畫畫作為一種情趣和調(diào)節(jié),作為生活的一部分,好不好?” 辛阮哽咽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 “今天是個好日子,咱們得慶祝一下,”裴釗陽長舒了一口氣,環(huán)顧四周,“這些畫怎么辦?你喜歡嗎?要不要……搬回家去?” “喜歡,”辛阮點(diǎn)了點(diǎn)頭,可又有點(diǎn)發(fā)愁,“家里太小了,放不下?!?/br> 裴釗陽佯做輕描淡寫地建議:“搬到我那里去好了,我那里大得很,而且你上次不是說要過去嗎?” 辛阮愣了一下,眼里含著淚,咬著唇淺淺地笑了。 當(dāng)天裴釗陽定了飯店,大家一起去外面吃了一頓飯。 辛振山為了避免女兒重蹈前妻的覆轍,和老丈人、丈母娘一起把阮覃的心愿和期望隱瞞了下來,卻依然抵不過冥冥中辛阮和繪畫的緣分,此時此刻,心情復(fù)雜。 即悵然若失又如釋重負(fù),即憂心忡忡又充滿期待。 可能是年紀(jì)大了,心境有了變化,外婆倒是看得開了,特意給辛阮外公上了一炷香,告訴了他辛阮的決定。 第二天,辛阮回復(fù)了盧老師,和新紀(jì)元簽訂了出版合同,約定六月交稿,裴釗陽照例讓法務(wù)審核了一下合同,添了一條出版時間的限制,約定如果兩年內(nèi)無法出版,合同作廢,出版版權(quán)收回,違約金為合同標(biāo)的的百分之三十。 幾乎就在同時,裴釗陽打鐵趁熱,用最快的速度把阮覃的遺物和辛阮的一干生活用品都搬到了他位于倪山花園小區(qū)的高檔公寓中。 倪山花園坐落在黃羅江邊,是這兩年新建的一座高檔小區(qū),一共二十六層,可以俯瞰黃羅江四季的美景,這里離華智新大廈很近,以前裴釗陽平常工作日的時候就住在這里。 屈指一算,這里已經(jīng)快小半年沒有迎來過它的男主人了,不過,有專門的鐘點(diǎn)工定期打掃,依然窗明幾凈。 裝修的風(fēng)格是現(xiàn)代簡約式的,很符合辛阮的審美,站在頂層二十六層的落地玻璃前,白色的紗簾輕輕飄起,遠(yuǎn)處的黃羅江蜿蜒東流,視野開闊,令人心曠神怡。 公寓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