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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等他一走立馬吐掉。頭幾天藥效不夠,我被抑郁、身體疼痛和副作用折磨得發(fā)瘋,抱著孟潛聲痛哭,求他不要讓我吃藥,他沒辦法,只能不停地說軟話哄我,最兇的一次鬧到凌晨四點半,勉強睡到七點鐘,他又爬起來洗漱上班。有時是怕做噩夢,有時是因為夜里吃過藥但不見睡意,我會神經(jīng)質(zhì)的緊張焦慮,疑心藥對我沒用,緊張焦慮讓神經(jīng)緊繃,想要入睡幾乎不可能,孟潛聲只好也醒著陪我聊天,經(jīng)常到凌晨兩三點鐘,我聽見他吐字已經(jīng)疲倦得模糊了,就問:“你睡了嗎?”他立刻驚醒,說沒有,問我有沒有哪里不舒服。我簡直開始可憐他了,于是裝出睡意朦朧的樣子,說我困了,想睡覺。他就摸索到我的手拉住,說晚安,隨即立刻睡著了。有一天他回來后,我半天沒聽到聲音,到客廳一看,發(fā)現(xiàn)人已經(jīng)在沙發(fā)上睡著了,之后我注意到他每天下班回來,都要先在沙發(fā)坐著發(fā)一陣呆,有時一個人在陽臺上抽煙。他也開始抽煙抽得很兇,我每次拿著煙灰缸數(shù),里面總有七八根煙頭。我走到廚房里,他一邊煲湯,一邊跟同事打電話說工作上的事,聽到動靜,沖我笑一笑,等掛了電話,說:“怎么跑出來了?晚上吃松茸燉雞,再給你做個糖藕?!?/br>我看他利落地給藕削皮,慢吞吞地問:“每天這么忙,你累不累?”“不累?!?/br>我也笑笑,不說話了。簡直要被他騙過去了。每個月他準(zhǔn)時帶我去復(fù)查,我問醫(yī)生什么時候能好,醫(yī)生給不出確切的答復(fù),只說起碼要連續(xù)服藥一至三年。我每次都忍不住問病情是輕了還是重了,他也總是不說,讓我不要焦慮,藥物是輔助,重要的是努力調(diào)整情緒,不抗拒的話可以試著做心理咨詢。我沒辦法做心理咨詢。對著外人說心里話,我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因為精神上戒備太過,甚至鬧頭疼,心理咨詢也就不了了之。藥量慢慢穩(wěn)定,我偶爾還會犯病,自我厭惡到頂點,孟潛聲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和表情,都讓我感到他是在明褒暗諷,排斥他的一切勸解和開導(dǎo),威脅要死給他看,還用非常難聽的話嘲諷他。我一雙眼睛只能看見自己,像尊陰毒的惡神,坦然地受著供奉,又威逼自己的信眾殺身以證忠誠。我仿佛成了我母親的一個影子,打著真愛的幌子在人心上持刀行兇。有一回把孟潛聲氣急了,說:“何遇君,我知道你有病,應(yīng)該照顧你,但你非要過得像攤爛泥一樣,誰也救不了你。”說完摔門而去。我真覺得天都塌了,一邊哭一邊找被他藏起來的刀。還沒翻遍抽屜,他又氣勢洶洶地回來了,一把抱住我,給我道歉。我把眼淚全揩在他襯衣上,說以后再也不罵他了。隨著服藥的時間越來越長,我的病情似乎跟著穩(wěn)定下來,我跟孟潛聲之間仿佛也在好轉(zhuǎn)。但實際上已經(jīng)越隔越遠了,我知道。我?guī)筒簧纤魏蚊?,不管是工作、錢、家務(wù)還是僅僅給出一條買房的建議,他也不讓我沾手。他忙的時候,我就坐在他旁邊守著他,像一只寸步不離的貓、狗或是別的什么東西。是被他養(yǎng)著的某種東西,賞玩的,消遣的,呵護的,可以是一切樂趣的對象,唯獨不是共同生活的對象。一個人待在家等孟潛聲下班時,我都會想,如果不是因為查出這個病,我們應(yīng)該已經(jīng)分道揚鑣了。但我們誰都沒有再提分手的事,好像之前那些字字刺骨的爭吵和歇斯底里的發(fā)作都沒有存在過,兩個人還跟很久以前一樣互相體諒和愛慕。但這溫情脈脈明明都是假的,是被海水侵蝕得已然腐朽的木頭上建起的七寶樓臺,看上去珠光炫目,明華璀璨,底下卻早爛到了骨子里。就像拯救病入膏肓的人,每一天的續(xù)命都靠大把大把的錢,我們磨蝕的是二十幾年的所有感情。我那么喜歡他,珍惜他,就算有天這世界都他媽完蛋了,也希望他可以安然無恙地活到新紀元,怎么舍得眼睜睜看著這感情走到無法轉(zhuǎn)圜的絕路上去。渾渾噩噩的日子過得飛快,秋天似乎都沒來過,回過神已經(jīng)到年底的冬天了。十二月下旬,孟潛聲工作很忙,幾乎只有晚上回來睡覺。平安夜我們?nèi)ネ饷娉粤孙?,算是提前給他過生日,因為他第二天要加班。我沒想到送什么合適的禮物,加上之前那只表幾乎掏空了我的積蓄,最后選中一條絲綢領(lǐng)帶,買了束白玫瑰。孟潛聲接過花,親了我一口,笑問:“你卡里錢花完了嗎?”“還剩點兒?!蔽蚁肓讼?,“我生日你就別送了,給我包個三百塊的紅包吧。”他的鼻尖在我臉上來回細細地蹭,一直笑。圣誕節(jié)這天,我一個人去市中心看八點半的電影,到的時候才七點多鐘,外面下著細細秘密的小雨,風(fēng)又潮又凍。中泰廣場就在隔壁,我琢磨著開場還早,不如順道看他一眼,便發(fā)短信問什么時候下班。走進咖啡館時,忽然收到他的回復(fù),說今晚上忙,下班晚,讓我別等。我只好坐在咖啡館里,捧著咖啡發(fā)呆。門口的風(fēng)鈴叮凌一響,我下意識回頭,一個女人走進來,另一只手替她推著門,在她之后跟進來。第一眼我沒看清,看第二眼時,他們已經(jīng)走了進來,燈光暖洋洋地灑到身上,像亮晶晶的糖油。我脖子都僵了,差點脫口喊出他的名字。店里的暖氣溫度很高,兩人在一條長桌前坐定,脫下大衣,孟潛聲手里提著電腦包和一個印著珠寶大牌標(biāo)志的袋子,方雯倩很自然地接過他的大衣,連自己的一起疊好抱在懷里。兩人一直在說話,也許是她說了什么可愛的俏皮話,引得孟潛聲笑起來,眼睛一瞬不瞬地望著她。兩人嘴唇貼到一起的時候,燈光正好照出孟潛聲的側(cè)臉輪廓,是光影融合的一個絕妙的角度,方雯倩一只手扶上他的肩膀,女性獨有的線條柔婉的手被煙灰色的毛料西裝襯得極白,讓人想起炭灰里溫潤的玉,或是陰霾天空下的新雪。情人的眼多么珍貴,里面有春水,有星光,有長久的歲月。杯子里的咖啡還剩一點,我想著不要浪費,結(jié)果已經(jīng)冷得澀齒了。他們離開后,我跟著結(jié)賬出門,遠遠見傘下的那兩道身影向?qū)γ娴碾娪霸鹤呷ィ也唤咀×四_。等了半天,我扔掉口袋里的電影票,長長舒了口氣,半空竄起一叢白霧,轉(zhuǎn)眼就消弭了。十點半孟潛聲回來了。我從電視上移開眼,見不吭聲,他先問:“吃藥了嗎?”“吃過了?!?/br>他在我旁邊坐下,吻了吻我的臉:“今天出去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