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9
內(nèi),衣襟帶風(fēng),有夜行人掠過重重屋脊,落在致福樓上。停了半晌,四顧無人,一個燕子卷簾倒翻入內(nèi)。一炷香時間內(nèi)相繼撞倒了家什若干。 “你省省吧。大白天我都找不到。你黑燈瞎火的別找了?!睔⑹旨滓性谝剐腥诉m才翻入的窗臺上,冷不丁冒出來一句。 “哐當(dāng)”一聲,銅制的筆筒砸落了下來,在松木地板上滾了兩轉(zhuǎn),不動了。湖州采辦來的新筆散落了一地?;匾粲朴七h(yuǎn)遠(yuǎn)的順著夜風(fēng)擴(kuò)散開去。夜行人的臉色在慘淡的月色下顯得蒼白無色,手微微的顫抖著,保持著方才捧筆筒的姿勢,震驚的手足無措。 殺手甲上前一一揀起,一面教育道:“你怎么做賊的?也不帶上雙臭襪子蒙蒙臉,也不換身緊點的衣服。而且弄出那么大的聲音,豬都能被你吵醒了。要不是我把著風(fēng),你十條小命都沒了。虧你平日還對我那么兇……”他抬頭見她還沒動靜,慍道:“你弄出來的爛攤子,難道要我?guī)湍闶帐皢???/br> 她卻坐倒在地,捧著臉,嚶嚶的哭泣著。 “喂,我最怕女人哭了。服了你,我收拾就我收拾,求求你別哭了,好不好?” 她搖搖頭,洶涌而出的淚水大把大把的揩在提花緞的廣袖上。一向刁蠻無理慣了的凌家大小姐,此時猶如梨花一枝春帶雨,楚楚可憐。多少年了,她不曾在人前表現(xiàn)真實的自己,用驕傲的假面倔強(qiáng)的存活下去?只這一瞬間,她被完全的擊碎,感到自己是如何的軟弱而無力??墒撬诤醯娜耍瑸槭裁床辉谏磉??天下之大,她去哪兒追尋他的影蹤?尋到了,真的能夠?qū)せ厮男膯幔?/br> 殺手甲也坐下,柔聲道:“你要找他去哪兒了,還是想找那件信物?我已經(jīng)找過了,什么都沒有。殺手乙告訴我,你要致福樓的機(jī)關(guān)分布的時候,我就猜到了。你寧愿留在幽風(fēng)谷,想必也是為此吧?!彼麖男渥永锾统鲆粔K折得整整齊齊的方絹遞給她,凌玥一聲不哼,接了。 “他們上一輩的恩怨,你不要插手了。”殺手甲嘆了一口氣?!拔覀儗嵲谑菬o能為力?!?/br> “你說我們?”凌玥秀眉猛的一鎖。 殺手甲站起身來,嗤的一聲用火石點亮了蠟燭。燭影搖紅下,他的眼神變幻莫測,不復(fù)平日的輕浮模樣。 凌玥似是想起了什么,又似什么也沒記起。沉默了片刻,輕聲道:“我出谷去了。” 殺手甲拋了句沒頭沒尾的話:“那件事,他早晚會知道的。你覺得他會原諒你嗎?” 凌玥昂起頭,燭光映照下她的眸子里蘊(yùn)著幸福的柔光:“至少,我于他無愧?!?/br> 她不懂得去掩飾自己的愛。這份坦率真誠讓殺手甲覺得愧然。然而,他又能做些什么?十年間殺手的艱苦訓(xùn)練,將他真實的感情真實的想法深深掩埋。注定了這樣一條路走,他無法回頭,唯有血戰(zhàn)到底。殺手被人殺,終究逃不脫這樣的結(jié)局。 凌玥要走了。臨走的時候,她忽然問:“我以前見過你,是不是?在我爹哪里?” 殺手甲貌似專心于家具什物的歸位,沒有回答。 沒有回答,就是有回答。凌玥不再逗留,縱身出去。 殺手甲看她消失在月色里,重重的又嘆了口氣。她會記得嗎?十年前,那個和她一起嬉戲的雜役之子已經(jīng)長成天下第一殺手組織的第一殺手。而她,也不再是那個無憂無慮的掌上明珠了。滄海桑田,什么都變了。只剩下那雙撲閃著靈氣的大眼睛,一如十年前的夏天…… “小哥哥,玥兒要吃梨?!?/br> “乖,樹上的梨還沒長成呢。到了秋天,小哥哥摘給你吃?!?/br> “不嘛,玥兒現(xiàn)在就想吃。小哥哥,你最疼玥兒了。” 她任性的扭著他的衣襟不肯放手。 他無奈,不愿辜負(fù)她期待的眼神,爬上樹去,卻一不小心摔下來斷了腿。殷紅的血滴落在嫩綠的草上。他疼得昏死過去,依稀中看見她驚恐的撲上來,大把大把的眼淚落下。只為他而哭泣。 然后,他被聞訊而來的父母帶去治療。悶熱的夏日,無比喧囂的知了聲中,獨自度過一個又一個漫長的午后。 然后,他被送到幽風(fēng)谷,開始艱苦卓絕的訓(xùn)練。 他和她,已經(jīng)形同陌人。 她的心上,另有他人。 她的眼淚,再不會為他而流。 不會再有然后。 “你是我一手帶大的孩子,想不到你還有這點心事?!标幱袄锕戎骱龅拿俺鰜?,冷冷的說。 殺手甲轉(zhuǎn)身,撲的一聲單膝跪下,道:“請谷主降罪?!?/br> 谷主瞇著眼看了會月亮,幽幽的道:“那么罰你三日之內(nèi),把天書交給我?!彼穆曇艚z毫沒有高低起伏。 “遵命。”殺手甲斬釘截鐵的回答。一陣夜風(fēng)吹過,颼颼的有幾分涼意。等抬起頭,谷主已經(jīng)不見了。 遠(yuǎn)處一點微微的星火。那書蟲,估計尚在挑燈夜讀吧。 正月初七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誰?”殺手甲低聲喝道。暗夜里悄悄行走的人被唬了一跳,現(xiàn)出身形來,卻是桑憐兒。 殺手甲貌似漫不經(jīng)心的轉(zhuǎn)著手中之劍,問道:“怎么是你?三更半夜不好好歇著,跑來跑去做啥?” 桑憐兒賠笑道:“我只是那個……隨便走走……” “隨便走走?哦--” “這么巧,您老怎么也沒睡?。磕@是--賞月?”桑憐兒沖著亮著燈的屋子努努嘴,眨巴眨巴眼睛,正觸動殺手甲煩惱之事。他從致福樓下來,在自家門口踱了幾個時辰,也沒想出什么既能讓星海乖乖默出天書,又能讓她收為我用的萬全之策。鵲巢鳩占,有家不能回,苦也。 “哼,還敢嬉皮笑臉!今晚誰當(dāng)值?任你如此來去自由。”殺手甲說翻臉就翻臉。畢竟是谷主以下執(zhí)掌行政大權(quán)的第一牛人,桑憐兒熟知他已久,曉得他真惱怒起來,自己必討不了好,于是收了頑皮的神色,老老實實道:“千萬別罰辛哥哥,我懇求了半天,他才肯放行的。我只是想去看看殺手乙,新來的婢女照顧得好不好……”她身為殺手乙的貼身婢女,和一眾殺手處得相當(dāng)?shù)氖旖j(luò)。 “照顧得當(dāng)然好?!睔⑹旨卓嘈Φ溃澳阋酵手鞯男氖呛玫?,但是現(xiàn)在是探望的時候嗎?別以為在谷里呆了有些年頭了,就可以為所欲為。我不但要罰你,還要罰殺手辛因私誤公?!?/br> 桑憐兒耐著性子聽他教育了一大串,撇撇嘴問道:“那你今兒為什么讓辛哥哥撤了致福樓的哨兵?我好像還看見有個黑乎乎的影子飄進(jìn)來又飄出去的哦?!?/br> “咦?你竟敢威脅我?”殺手甲揣度,既然大嘴桑憐兒都知道此事,殺手辛必是把自己的布置告知了谷主,難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