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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遠?!标愌闳A估摸了下天色,探手撈住星海坐騎的韁繩,道:“今日晚了,就在此歇息吧?!?/br> 星海道:“好?!庇彝笪?,說跳就跳了下來。重心不穩(wěn),全身重重的砸在草上。她也不拍拍衣裙上沾著的草莖,雙手撐著立起來,徑直坐下。 陳雁華見慣了她這般“不拘小節(jié)”,不以為意,自個兒輕輕巧巧的蹬著鞍踏下來。放開韁繩,任馬兒隨意溜達啃食。 暮色將將好,天地蒼蒼。星海抱膝坐在軟軟的草地上,突然幽幽的問:“織女jiejie已經(jīng)回去了?” “嗯?!标愌闳A沒想到她居然會想起這個,猶豫了下,仍是老老實實的回答。 星海提到的是另外一段在紅塵界家喻戶曉的公案。牛郎織女相識在天池之畔,相依相戀,男耕女織,其樂融融。然而王母聽聞后雷霆大怒,化玉簪為銀行,將兩人阻于兩端,唯有每年的七夕一日方允許他二人重逢在鵲橋之上,共敘離別之情。 民間的傳說唯美如此。事實的真相卻是,仙凡之間的愛情淡泊如水,從來都相守不住。一世之后,牛郎壽終正寢,毫無懸念的轉(zhuǎn)入輪回,將這段過往徹底遺忘。而天孫織女通過了劫難的考驗,重新回到扶桑的綺云閣閣主之位,于日出日落之際,吞吐幻化出天地間最美麗的霞光千頃。所謂的海誓山盟,終究抵不過時間的無情流失,也抵不住碧落紅塵之巨大差別。情已矣,長嗟嗟。 “我知道,他們曾經(jīng)是有過感情的?!毙呛5膬身陟?,輝映著西天的五彩云霞,灼然不可逼視。然而這光芒卻隨著夜幕的降臨,一點一點暗淡了下去。她輕輕的吐出了這么一句話:“我能看得到自己的結(jié)局。” “圣女……”陳雁華想安慰她,但欲言又止。先主人白帝真君與阿環(huán)之□□,自始至終她冷眼旁觀,了然于心。論于身份,她是兩人的侍婢,尊卑有別;論于資質(zhì),她是靈雁得道,終究是從畜生道脫籍來的,比不得他二人慧眼純心。當時不能勸慰上一言一語。事到如今,她更加沒有立場去指手畫腳些什么。終是無語。 “有件事情我一直很奇怪?!毙呛@w長的手指拉扯著青草的紋路,匝匝的盤繞起來。“為什么葉翔和葉翊的魂魄那么相似?” 陳雁華心跳仿佛停跳了一拍。她低著頭,故作鎮(zhèn)定慢慢的說:“可能因為是兄弟吧?!边@件事即使處理得這般隱秘,還是被星海瞧出些端倪來了。 “不是這樣的。”星海搖頭,“七魂六魄是天地間自然生成,和血緣沒有關(guān)系?!?/br> “哦?”陳雁華避開她探究的目光,低聲的應(yīng)和了句。她是知道緣由的。迫于誓言,她不能說,也不敢說。 “極其詭異的是,他們的星軌如出一轍,都是五十世短命的象?!毙呛Wテ颇X袋也想不通,便有些焦躁起來。細長的草莖在她指尖摩挲下輾成數(shù)截。晚風一吹,洋洋灑灑的飄落到天涯。 陳雁華看星海托腮沉思的模樣,心下有塊地方柔柔的塌了:“圣女要是不明白,到了華山,可以問問靈芝?!?/br> “對哦?!毙呛8吲d的歡呼起來。純?nèi)煌浟擞衩嫜?,即阿環(huán)當年的侍婢靈芝,如今尚且是階下之囚。“叫我星海。”她忽然正視著陳雁華,認認真真的說。 “好。”雁華愣了愣,終是答應(yīng)她的請求。在她心目之中,是把自己視作北海小公主星海更多一點吧?那么,阿環(huán)的靈魂呢? 說了這會子話,稀稀的日色完全的沒入天盡頭。深寶藍色的天幕宛似穹廬,籠蓋四野。唯在最西邊有一線淺薄的暮色殘光,勾勒出遠山的輪廓,橫貫在天地接壤之處,久久不肯消去。 陳雁華將右手三指并攏,放上唇上吹哨,喚來馬匹,取出包裹里的毛毯,覆蓋在星海身上,道:“睡吧 。” 星海奉命出來游歷,靈力微淺,會和凡人一樣生病傷痛,所以露營在外時也要防寒保暖。陳雁華是半妖之體,倒是無妨。 “好夢,雁華?!毙呛_她甜甜一笑。俯首側(cè)身,裹緊暖和的毯子,不多時便恬然的進入夢鄉(xiāng)。 因為誕生在仙家,深孚眾望,所以不能像其他子女一樣,享受到父母的疼愛;因為背負著那樣不堪的往事,所以舉步維艱,疲倦難言。珍貴的是,她的笑容依舊是如驕陽般燦爛,暖人肺腑;她的眸光依然是如新月般清涼,湛瑩剔透。 陳雁華幫星海捻緊可能漏風進去的邊角,自言自語的輕聲說道:“可憐的孩子?!?/br> “可憐的是你吧?”背后有人突然出聲,打破這份祥和的寧靜。 單憑聲音便能知道那人是誰,陳雁華拂理衣擺,端端正正的轉(zhuǎn)身福禮:“參見帝君大人?!?/br> 來人有剎那的失神,還有些微微的澀然,言語卻稍稍恭謹起來:“嘉南不敢?!?/br> “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陳雁華忽然想起阿環(huán)下凡那日凄絕的眼神,想起星海連日來受的奔波苦楚,看不慣他假惺惺的作態(tài),禁不住高聲質(zhì)問道,“從誤入萬葉山莊開始,解開純陽子天書秘要,施禁術(shù)逆天更改葉翊星軌,受反噬身受重傷,用水系法術(shù)自愈險些暴露身份,被五雷轟頂強迫多留江南三日,有什么是你不敢安排她遭遇的?” 面對咄咄逼人的言辭,嘉南側(cè)身,只輕描淡寫的說:“我是為了她好。” “為她好,就是強迫她記起從前的事?你知不知道她有多痛苦?”陳雁華忍不住終于激動的問出這句心底長久的困惑。抬手一抹雙頰,全是濕漉漉的淚水。修行數(shù)千年心湖波瀾不興的她,竟在不知不覺中淚流滿面。然而,知道問了不該問的事情,她的聲音終是低了下去:“王母娘娘也是這個意思嗎?” “是?!奔文项h首,不多作回答。涼涼的夜風從他指縫間穿過,什么都留不住,什么都帶不走。某一瞬間,他也茫然了。囚住玉面妖狐,即是因為她比天庭更迫切的希望阿環(huán)的靈魂能夠醒來。但是,他自己呢?亦從某種意義上,在逼迫純?nèi)绯跹┑男呛?,轉(zhuǎn)變回瑤池圣女的舊身份。只是源于一日楊環(huán)的記憶未曾全部恢復(fù),星海永遠難以達到當年的卓絕靈力,自然無法重掌圣壇職位。 五百年前,阿環(huán)死,星海生。她的本意,是放棄這個尷尬的身份,還是要放棄這些傷人的過往?五百年后,上至凌然一切的王母,下至阿環(huán)貼身的使女,都齊了心鐵了心,要把星海重新變成阿環(huán)。究竟是對,還是錯? “……是我逾越了?!睕_動過去,陳雁華服軟,跪下來磕首。 嘉南面無表情的揮了揮衣袖,吩咐道:“你下去吧?!?/br> “是?!标愌闳A再躬身。長裙擺動,遠遠的走了開去。靜夜的荒原上,蟄伏了一個冬天的昆蟲此起彼伏的鳴叫。她轉(zhuǎn)念想起,剛才對話時,一點雜音都沒有聽見。嘉南居然設(shè)了